&ldo;没有遗骸,也没有任何可留纪念的东西。毕竟他是在战争结束之际死亡,贫穷的军部可能没有这种余力吧!&rdo;万钓部老人轻轻摇头。
&ldo;二阶堂,&rdo;义彦的语气已失去之前的气势,显得有点凄惨,&ldo;你根本不了解我们得熬过多少折磨才能活着回到祖国。我们在地狱的泥沼爬行,只能吞泥巴、啃树皮、吃虫止饥。我们被派去的战场在南太平洋岛屿的内地,几乎所有去那里的人都无法活着回来,就算战死也无法确认身份,能接到战死通知已经算是奇迹了,我还有无数同胞就在那里不为人知地死亡。&rdo;
&ldo;你亲眼看见鬼津地紫郎战死吗?&rdo;父亲不厌其烦地问。
&ldo;我……看到了。&rdo;义彦回答。
我觉得他的回答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ldo;能请你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吗?&rdo;
&ldo;嗯……&rdo;义彦闭上眼,微微仰头,舔湿干燥的嘴唇,&ldo;当时的战局已经陷入最糟糕的情况,我们的部队等于是特攻队,在最后有勇无谋的突袭小岛另一侧的敌军基地。&rdo;
&ldo;我们这一队被派至吕宋岛旁的一个无名小岛上。我们的船在登陆前撞到鱼雷而沉没,登陆后又遭受敌军多次攻击,原本30人的部队最后只剩7人,粮食耗尽,弹药也所剩无几,就算有枪,没有足够的子弹也没用……石……是石峰没错,他是我们的小队长,也是个疯狂的军人,认为日本绝对能获得最后的胜利,根本没考虑过撤退。然后,某天午夜过后,他突然命令我们出击。我们在漆黑的丛林里匍匐前进,当时我们已经连抗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靠着惯性,机械化地前进。&rdo;
从义彦的妻子与女儿的表情看来,她们应该已听他说过这段悲惨回忆无数次了。大冢署长与万钓部老人这些已有些年纪的人则紧抿嘴唇,低头不语。他们一定也想到了自己昔日的痛苦回忆。
&ldo;那天拂晓,我们躲在敌军基地后方的断崖下面,队长与紫郎负责以唯一的手榴弹摧毁敌军营区,但这颗手榴弹只能破坏一栋建筑物。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建筑物的碎片漫天飞舞,尘土弥漫整个基地。我们匍匐在低处等待,一接到队长的暗号随即冲入敌军基地内。
&rdo;但那只是个陷阱,敌军营区早已空无一人,迎接我们的是枪林弹雨。敌人从3面森林中发动攻击,我们惊慌地四散逃窜,无数的子弹、炮火从我前后左右穿过。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的,但一回神,我已经在断崖上。突然,我看见断崖边有个人的手,也听到鬼津地紫郎呼叫救命的声音,我赶紧抓住他的左手,想拉他上来。就在同一个瞬间,1颗炮弹在我眼前落下,爆炸声轰然响起,石块飞散,我被爆炸的冲力甩出去,不知道滚了多远,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
&ldo;我拼命撑着浑身痛楚的身体站起来。如今想起来,人对生存的执著实在很可怕。我继续逃,跑进丛林里躲起来,过了很久之后,意识才完全清醒,那时才发现自己右手握着某样东西。我愣愣地低头看,我的右手满是鲜血,正握着鬼津地紫郎的左手……&rdo;暮林义彦梦呓似的叙述着,说出最后这句话的同时,忽然禁声不语,视线落在自己手上,僵硬的手指不断反复张开,然后握紧。
我们安静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ldo;接下来呢?&rdo;父亲催促道。
&ldo;我……全忘了,我根本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与总队会合的。总而言之,我们部队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rdo;
&ldo;鬼津地紫郎的手掌后来怎么了?&rdo;
&ldo;不知道,应该是……掉在什么地方了吧?&rdo;暮林义彦困惑地回答。
&ldo;你认为刚才那个干枯的手掌是当时那只吗?&rdo;
&ldo;不、不是……没这种事,不可能的。&rdo;
&ldo;是吗?我明白了。&rdo;父亲轮流望向暮林家的人,&ldo;另外,有人有鬼津地紫郎的照片吗?&rdo;
&ldo;我应该有,但国立市的大宅正在改建中,要找出来可能要花点时间。&rdo;万钓部老人说。
&ldo;没关系,找到之后,请通知我一声。&rdo;
&ldo;我知道了。&rdo;万钓部老人答。
&ldo;这么说来,您也认识鬼津地紫郎吗?&rdo;父亲转头问暮林梅女。
&ldo;当然。&rdo;老妇人的脸孔扭曲,&ldo;他是个性情温柔又认真能干的孩子,我与外子都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但紫郎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从不会有逾矩的行为。&rdo;
&ldo;这是与地狱的奇术师给义彦先生的手掌放在一起的东西,您有印象吗?&rdo;父亲从西装口袋取出以手帕包住的戒指。
暮林梅女身体微倾,专注地看着父亲伸出的掌心,以颤抖的左手将戒指拿在面前仔细观察。
&ldo;我没印象。&rdo;许久之后,她才开口回答,但视线仍未离开戒指。之后,她改以1只眼睛冷冷地看向父亲说:&ldo;如果要问有谁知道。应该就只有义彦或万钓部了。&rdo;
&ldo;是吗?&rdo;父亲轮流打量2人。
&ldo;是的,二阶堂先生。&rdo;万钓部老人眨动白眉底下的眼睛回答。
一旁的义彦因为被点名而紧张不已。
&ldo;这枚戒指或许是紫郎与他未婚妻交换的信物。&rdo;老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