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丹青回家后有点丢了魂儿似的。午饭时一般穆慈都不在家,穆丹青的妈妈左晓燕已经做好了饭。
左晓燕一眼就看出来穆丹青不太对头,有点像在学校挨过老师批评的样子,于是问道:&ldo;上次周考又没考好?&rdo;
穆丹青心不在焉地说:&ldo;进步了一点,八百七十多名吧。&rdo;这个年级排名在学渣班已经可以进前三十了。
左晓燕摸不准青春期的儿子脑子里都是什么浆糊,只能小心翼翼地继续追问:&ldo;跟同学打架了?&rdo;
穆丹青有点没好气地说:&ldo;你儿子身上就不能发生点好事吗?&rdo;
左晓燕心说你这个表情不像有好事的样子啊。但嘴上还是十分耐心:&ldo;那是怎么了?我感觉你闷闷的。&rdo;
穆丹青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道:&ldo;你听说过简&iddot;奥斯汀的《艾玛》吗?&rdo;
左晓燕是师范学院古典文学系毕业的,阅读量颇大,当然没有没听说过《艾玛》的道理。她想了想:&ldo;咱家书柜里可能还有一本呢。你不是不喜欢看外国人的大部头么?&rdo;
穆丹青马上来了精神:&ldo;语文老师说让我们扩大阅读量,读读外国名著。&rdo;
左晓燕对这番说词十分怀疑。穆丹青曾经亲口说过,他这辈子反正混在国画上,洋鬼子的书他不看。今天怎么转了性?简&iddot;奥斯汀的作品里艾玛是相对冷门的,就算语文老师说了什么,也不可能指名道姓地让他们读《艾玛》。但再怎么说,儿子愿意读书也不是坏事。左晓燕饭后就给他找出了那本落了灰的书,他也没急着带到学校,而是只有晚上放学回家才看几页。
☆、第四章高考
自打听过楷璇的教育,穆丹青真的开始认真学习了。画夹他也不带到学校了,篮球小哥哥他也不去看了,每天跟楷璇的节奏完全同步:做题、跑步、听课、做题。一模、二模、三模,每次模拟考试穆丹青的排名都比上一次靠前一百多。楷璇倒是一直很稳,稳定在年级二百名左右。
人的发动机一旦高速运转起来,时间就会过得飞快。
高考前一周的夜自习,学渣班里该自暴自弃的已经彻底放弃。班里嘈嘈杂杂,楷璇的心也比平时更浮躁一些。
三年前的高考前一周她在干什么来着?
穆丹青正插着耳机,完全把自己和班里的嘈杂隔绝开来,专心致志地做题。
楷璇盯着他配平了五个化学方程式,怼了怼他的胳膊,指着其中的一个:&ldo;没配对。&rdo;
穆丹青有点迷茫地摘下耳机抬起头:&ldo;哪里没对?&rdo;
楷璇帮他指出错误:&ldo;这地方化合价有变,你没变。&rdo;
穆丹青恍然大悟:&ldo;哦,怪不得我总算不平。&rdo;说着重新塞回耳机。
楷璇不客气地抢过一只耳机:&ldo;分我一个。班里太吵了,我静不下心。&rdo;
楷璇静不下心学习是个挺稀罕的事儿,但穆丹青自己也因为考前压力大心里乱糟糟的,没多问。他耸耸肩,安静地理了理纠缠不清的耳机线。
楷璇原本以为穆丹青听的一定是帮助集中注意力的轻音乐,没想到流入耳朵的是楷璇十分熟悉的歌词。
&ldo;安得归矣,雪落时,天涯与共。十数载,漂洋过海,方知情重。星月下怯忆辛酸,风霜中难记苦痛。奔忙时,但见世情薄,杯酒浓。
古道边,枯骨丛。断桥下,枭雄冢。阅青史万卷,胜负谁懂?三千载功名为梦,数十年利禄成空。我自笑,执迷原都是,造化弄。&rdo;
在这首歌被单曲循环了五次之后,楷璇忍无可忍:&ldo;你能换个曲子吗?&rdo;
被穆丹青无数次单曲循环的,正是楷璇写过歌词的、楷璇的小说改编成的某一部耽美广播剧的主题曲。
穆丹青回头冷笑了一下:&ldo;拿着别人的耳机就要有听别人歌的自觉。我是让你了解下我们年轻人的审美品位。&rdo;
楷璇也回了他个冷笑:&ldo;主要是自己听自己写的歌词无限循环有点尴尬。显得我像自恋狂似的。&rdo;
穆丹青惊讶地睁大眼睛:&ldo;开玩笑呢吧你?&rdo;
楷璇扬眉:&ldo;这有什么可逗你的?我的笔名叫霖殷,梁雨给你推荐的小说就是我写的,这首歌的歌词也是我填的。&rdo;
穆丹青一直觉得楷璇是个书呆子,除了上课和跑步之外几乎不从各种题海中抬头换气。他简直不能接受不苟言笑的楷璇还写耽美小说这个现实。而且人家似乎‐‐还写得不错?至少有一群中二少女是她的粉丝。
楷璇老气横秋地说:&ldo;你们年轻人没老过,但我们老人可都年轻过。&rdo;
穆丹青问道:&ldo;你年轻时候写的?&rdo;
楷璇点点头:&ldo;大概三年多以前吧。&rdo;
穆丹青比了大拇指:&ldo;厉害。高中这么忙,你还能挤出时间写小说。&rdo;
楷璇情绪突然就低落下来:&ldo;还有一周高考了,你怎么屁话这么多?做题做题。&rdo;
高考前的日子过得像打仗,拍毕业照那天学校还组织了一场誓师大会。那阵仗感觉不是要去高考,而是要去慷慨就义。校领导在台上给大家灌了不少鸡汤,什么三年的努力就要收获啦,什么回首往事这三年将会是你们人生中最充实美好的时光啦云云。灌得一群五迷三道的中二少年泪流满面。这个场景三年前楷璇就经历过一次,当时她也是泪流满面的智障少年之一。现在站在这、听着跟三年前基本上完全一样的台词,楷璇心里却只是空空的,丝毫没有流泪的冲动,也不像当年那样觉得高考不成功则成仁了。毕竟她现在站在这,不是已经在改变被第一次高考决定的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