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黑色的长发在紫色的衣衫上轻轻摇动,敖炽的脸,温柔又有点挑衅地停在眼前。
对,就是这个王八蛋把我绑来的不是吗?
一滴眼泪不争气地掉了出来。
&ldo;啊,别哭了。&rdo;他粗糙的手指笨拙地擦去我的眼泪,小心翼翼,生怕弄疼我的脸。
望着他,一道闪电从我心里劈过,我飞起一脚踹在他温情款款的脸上,看着在山洞里画出一道抛物线的家伙,冷冷道:&ldo;够了,卖梦的。&rdo;
眼前一切被烟化成了一道薄纱,卷裹起来,抛向远处‐‐我睁开眼,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对面那一头卷曲头发,打扮得像吉卜赛人近亲的花衣男人,笑眯眯地拍手:&ldo;老妖怪就是老妖怪,这和快就能醒过来。&rdo;
我揉揉眼睛:&ldo;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rdo;
&ldo;哦?&rdo;他洗耳恭听。
&ldo;那个人不论在什么时候,也不会那么温柔地给我擦眼泪。&rdo;我耸耸肩。
&ldo;不是这原因。&rdo;男人摇摇手指,&ldo;一个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人,必然有一颗阅尽是非沧桑,再现实不过的心。&rdo;他端起我给他沏的茶,朝我举了举,&ldo;敬最清醒的老板娘。&rdo;
我也朝他举起茶杯:&ldo;敬最差的推销员!&rdo;
三小时前,这装束奇怪,浑身江湖气的男子披着下午的阳光出现在不停时,我确实以为他是来推销刮胡刀或者金疮药的骗子。
然后他说了我最恨的一句话‐‐我想住店,但我没钱。
那会儿我正监督着纸片儿跟赵公子做大扫除,称职的帮工们已捏紧扫把,就等我一声令下扫人出门。
不过我没有,我看到这家伙的长头发上沾了不少硫磺粉,半张符纸还贴在他的后脑勺上。
&ldo;被追杀了?&rdo;我从鼻子里笑出声,都千百年时间了,道士们的习惯还是没变,降妖传统工具永远少不了硫磺粉跟各种符纸。
&ldo;老板娘好眼神儿啊!&rdo;他不尴不尬地拍拍衣裳上的尘土,窜到我面前,&ldo;那就别浪费这么美的眼神还有我们的缘分,看看我带来的好东西。&rdo;说罢,他将背上那个硕大无比的四方背包解下来,从里头取出一摞五颜六色的瓷碗来。
哈,这个妖怪挺好玩的,逃命还不忘做生意。
&ldo;卖碗的?&rdo;我一挑眉,&ldo;我的厨房可不缺碗筷。&rdo;
&ldo;nono,我是卖梦的。&rdo;他的手指在瓷碗上挨个抚这,又打量打量我,取出一个绿色的碗来,&ldo;呐,给老板娘免费试用。&rdo;
&ldo;卖梦还是卖萌呢,凭这些个小花招是骗不来免费客房的。&rdo;我坐到沙发上,瞄一眼那个剔透可爱的瓷碗。
&ldo;试试就知道了。麻烦这位兄弟拿杯清水来。&rdo;面对手握扫帚,脸戴面具,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人类总是不太像的赵公子,他毫无畏惧,面带微笑,&ldo;你也可以试试。&rdo;说完,又抬头看向藏在吊灯上的纸片儿,吹了声口哨:&ldo;上头的小妖怪,你也来试试嘛。&rdo;
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哪。
这不冷不热,平平淡淡的四月里,如果多一个山寨吉卜赛人,或许会变得有乐趣些?
于是我放任他在这里胡来,看他把清水倒进碗里,用手指在碗里搅和了一番,接着将指甲轻巧地弹壳水面,几滴清水便端端沾在我以及纸片儿跟赵公子的心口上。
然后,便是开头那样了,我梦见了无望海上的山洞,杀千刀的敖炽当年禁锢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