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手头还有一堆事,不便留下来陪他过家家,又叮嘱了几句便去了外书房,倒是史氏出主意道,“琉璃的容易透出土的颜色,我记着我有个汝窑天青的水仙盆,不行,那个太浅了。还有个钧窑玫瑰紫釉的,你觉得怎么样?”
“也没轻到哪里去,而且我总觉得那个花盆长得像痰盂,哈哈……”贾赦大笑,将小银花也拽下来,一并塞到贾母手里,“花花送给你,笑一个嘛。”
史氏之前知道贾赦看不清,已经出去哭过一会了,红着眼睛用帕子打他,“你又瞧不见,笑什么。”
“可是感觉到啊,看不清都知道,哇,好大一个美人坐在我这里。”贾赦把小树搁回床头,推到最里面,“娘,你觉得是不是该给树取个名字啊?”
贾赦门前小莲池里的每条鱼都有名字,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史氏饶是知道贾赦故意逗他,也笑出来了,“树还要什么名字?”
“要的,卫大哥您知道吧?算命的说他命里缺木,让他认棵树当干娘,他每次出门,都会和他们家院子里的某棵银杏树问好。1”贾赦八卦道,“他们家管那树叫树夫人。”
“你池里的鱼取名到十七了,叫它十八如何?”史氏给他出主意,“正要谐音发发发。”
贾赦琢磨着也不错,很一脉相承,“那以后就叫你十八……咦?怎么掉叶子了。”
那小树的枝丫轻轻抖了抖,飘落好几片绿叶,奇得是,那叶子离了枝头转瞬便成了银色。
第8章
贾赦捏了片银叶细瞧,脉络清晰分明,摸着却已经失去了树叶的触感,已然变作了白银。
“还真的会长钱啊。”他拿给史氏看。
史氏也很是吃惊,醒过神来忙提醒贾赦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件事千万不可再被旁人知道。你好好看着这棵树便是了。”
“这是自然,厉害厉害。”贾赦抱过小树,在郁郁葱葱的小叶子上亲了一口,忽然灵光一闪,“就叫摇钱吧,希望你和真的摇钱树一样,一晃就是一地金子。”
最后睡着还抱着摇钱树不撒手,最后还是史氏给抠出来,重新搁到床头的,她守在儿子身边打扇,象牙柄的团扇上绘着山水图,还是贾赦外头买来孝敬她的。
“这好端端的。”她呐呐道,又不自觉重复了一遍,“……好端端的人。”
那树能落下金山银山都和她没关系,她只想自己儿子好好的。
不知何时,门口蹲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偷偷摸摸爬过门槛,上前抱住史氏的腿,将下巴搁在她膝盖上,眨着一双大眼道,“大哥哥怎么了?”
史氏揉揉她的发顶,“大哥哥生病了,要卧床休息。”
“哦。”贾敏似懂非懂,随后道,“那敏儿可不可以在这里陪他?我乖乖的,不吵!”
又怕史氏不同意,举着小手保证道,“我病的时候娘陪在我身边,很快就好了,我陪着大哥哥,他一定好得也很快!”
“敏儿说得是,你大哥哥一定好得很快。”史氏点头,“那你要答应我,一定乖乖的不吵。”
贾敏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史氏禁不住笑了,将她抱到床内侧坐好,“既答应过了,就要做到,可不许因为无趣就苦恼,吵醒你大哥哥。”
“嘘。”贾敏比了个手势,又指了指窗外,“二哥哥在外头,不肯进来。”
此刻她们母女虽压低了声音,但到底有声响,贾赦是习武之人,睡觉素来警觉,风吹草动地就要醒一醒,而今却睡得这样沉,史氏心想果然是伤得重了,不免又添上几分难过,强忍了泪出门去看贾政。
贾政立在那小莲池边,脸上晒得通红,捏着的一卷书早就皱了,见了史氏忙道,“大哥怎么样了?我听说太医连方子都没开就回去了,是不是……不大好?”
“可真是命里有你们几个魔星,这么热的天,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史氏道,沉了脸色训斥丫鬟道,“怎么回事?竟叫二少爷这样晒着?都是死人不成,打把伞都不会!”
在场都是贾赦院里服侍的,贾政有些不忍心,半大的少年尚在抽条,有些瘦弱,向史氏求情道,“娘你别怪她们,是我不叫去拿伞的。那个……大哥到底怎么样?”
史氏扫了一眼众人,露了个笑脸安抚次子,“有些晕,睡一睡就好了,你且去歇午觉,下午还要跟着先生念书,就是你哥哥醒了,也要赶你走的。”
贾政眼巴巴看着那房门,恨不能自己也和贾敏似的只是三岁小儿,好在贾赦身边赖一赖,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后方道,“辛苦娘了,孩儿告退。”
依依不舍地走出去两步,又回头道,“若是大哥醒了,娘叫人给我送个信,课间现在有一盏茶休息时间。”
“知道了,去吧。”史氏自来见他们兄妹三人关系好,已是习以为常。
贾赦这一觉,直睡到入夜时分也未醒,眼见贾敏小青蛙似地趴在贾赦枕头昏昏欲睡,史氏只得把她抱起来,“夜里头好生守……罢了,你们还是往常那样守在外头,夜里值夜的耳朵生得尖一些,冰盆搁得少一些。”
贾赦并不允许留人在内室值夜,容易打搅他睡觉。
“夫人放心,奴婢们断不敢睡的。”几个丫鬟屈膝福身。
说来也怪,入夏后本来是一日比一日炎热,夜里头也闷热不堪,这天晚上竟出奇的凉爽,贾赦睡到半夜,硬是窗边的冰盆被冻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