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了笔,正要落下,却突然记起那日在清风水榭,他的拜帖上那潇洒隽逸的一行字,&ldo;苏州学正南直隶省应天府江宁县沈望山远舟敬拜&rdo;当时就惊艳了她。
她侧身,对立在旁边的沈望山说,&ldo;远舟哥哥,我可不可以不写赵孟頫的书帖?&rdo;
沈望山疑惑地看着她,皱着眉头正要开口。
&ldo;我想练习你的字。&rdo;
&ldo;我的字?赵孟頫乃楷书名家,老师的书法也大半得自于赵书之精髓,老师为清儿挑选的书帖应是极合适的,为何不喜欢?我那几笔字虽也算工整,与大家相比还是相形见绌的。&rdo;
&ldo;可我喜欢你的字,那些书帖,你们都道是大家之书,我却觉得没半点意思,终究是枯燥了些。&rdo;
&ldo;你啊,总是有自己一番歪理,&rdo;沈望山拍拍少女的头,一脸无奈的笑,&ldo;好吧,要写什么?&rdo;
他弯腰提笔,伏在桌案上敛眉想了一阵,变提笔写下:
&ldo;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rdo;
杜若清微微抬头,看到他轮廓精致的下颌微颔,眉宇间全是认真的样子,不自觉就怔住。
而沈望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写完了,放下笔,不轻不重拍了下她的头,笑骂&ldo;发什么呆,看我做什么,看字。&rdo;
&ldo;嗯?哦。&rdo;杜若清被他这一拍才回过神,抓起笔,正要写,沈望山的手却包住她握笔的手,带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落下。
杜若清分明感觉到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包裹着她,他就在她的旁边,呼吸相闻,她再次忍不住侧头看他,她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诗经》里的一句话:&ldo;既见君子,云胡不喜。&rdo;
她看着他,心想,远舟哥哥,清儿但愿你,不会归去。
&ldo;清儿,之前我见你交给老师的字,浮是浮躁了些,细看却还是有些可取之处,可是练过其他字体?&rdo;
&ldo;早先习过魏碑。&rdo;
&ldo;唔,&rdo;旁边的男子似乎沉思了一段,轻笑,&ldo;倒是极少有女子特别习练魏碑的,不过,呵,也对。&rdo;
&ldo;怎么?&rdo;
&ldo;那你先告诉我,为何喜欢魏碑。&rdo;
&ldo;魏碑之字形,刀削斧凿,魏碑之笔画,斩钉截铁。为何不喜欢,你方才说对什么?&rdo;
&ldo;你看看你的字,哪里像个闺阁淑女大家小姐写的。&rdo;
&ldo;那像谁写的?&rdo;
&ldo;像&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rdo;男子顿了顿,&ldo;像个做学问做糊涂了的老秀才的字。&rdo;
&ldo;哼,你才糊涂了呢。&rdo;
往后的细碎时光,濯惜阁里总传出这样无聊的废话和拌嘴调笑。
沈望山和杜若清越来越喜欢在小小的书斋里,嗅着沉香和墨兰混合的气味,蹉跎掉这些年里许许多多的明媚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