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马萨诸塞州监狱 死刑牢房
度过那绝望的一夜之后,玛利亚说服自己要接受命运的安排。两天之内她就控制住了恐惧感。不会有缓刑令,不会有上帝的干预,也没有什么宏大计划让她结果了科学家。她现在就知道这些,并强迫自己接受这些事实。
她慢慢地吃着装在素白色盘子里的早饭,尽量从鸡蛋和土豆煎饼的口感和味道里体会一点愉悦的感觉。
看守走过来时喀嚓喀嚓的脚步声打搅了她,她生气地抬起头。那大块头胖女人出现在牢房铁栅栏外面时,玛利亚朝她皱起眉头。&ldo;我还没吃完,&rdo;她说,&ldo;时间还不到一半呢……&rdo;
这女人仔细地打量着她:&ldo;放松点,女&lso;传道士&rso;,不会拿走你的早饭的,我只是来告诉你有人来看你。&rdo;
玛利亚哼了一声。雨果&iddot;迈尔斯的职业心也太强了。她以为他不会再来看她了。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上诉的可能,也就没有必要再见律师了。
&ldo;你知道我那聪明的律师想要什么吗?&rdo;她问道,并不指望得到回答。
&ldo;律师?&rdo;看守笑了起来,&ldo;来看你的人不是律师,他跟律师完全不同。天哪,他想做你的精神指导。&rdo;
玛利亚&iddot;贝娜瑞亚克戴着手铐被两名看守从b层死牢带往会客室。经过铺着白地砖的走廊和死刑执行室的路上,她感到有点兴奋。
看到伊齐基尔&iddot;德&iddot;拉&iddot;克罗瓦站在那里朝她微笑时,她感动得想去拥抱他。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黑眼睛,一句话也没说。看守让她坐下,把她的手铐在铁桌子中间的一只金属环上。铐牢以后,他们开始往外走。个子高些的看守停下来对伊齐基尔说:&ldo;先生,这间屋是给律师和精神指导用的安全房。你们的谈话不会被监听或录音。但不管什么情况下你都不能碰囚犯。&rdo;他指着墙上的一个大按钮说,&ldo;你们谈完了,或者你要什么东西,就按蜂鸣器。&rdo;
&ldo;好的。&rdo;伊齐基尔答道。看守们离开了房间,锁上了门。
现在只有他们俩,玛利亚开口说话了,&ldo;神父,我很抱歉,请原谅……&rdo;但伊齐基尔没等她说下去,就用一根指头放在嘴上。然后他绕着桌子走到她身边停住,低头看着她。有好一会儿,他就站在那儿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她想问他是什么事,但没开口。她感觉到他有话要说。
突然她注意到他脸上的眼泪。他没出声,但却没有掩饰。神父在哭。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跪在她面前,低下头。他终于开口说话时,声音轻得她都没听见。等他提高声音重复一遍后,她却又不懂他在说什么。
&ldo;愿你得到拯救。&rdo;他更大声地说。
她皱起眉头:&ldo;你是什么意思?&rdo;
伊齐基尔仍然低着头,眼睛仍不看她,说道:&ldo;卡特博士通过迦拿计划找到了我们要找的人……&rdo;
&ldo;还有呢?&rdo;她鼓励他讲下去。
&ldo;他弄清了拥有救世主基因的那个人的身份。是在圣火变色时出生的人,是小时候和基督一样具有给人治病能力的人。&rdo;这时伊齐基尔抬起了头,他的黑眼睛直视着她的眼睛,&ldo;那个人就是你,玛利亚。你就是新救世主。你是被上帝选中的人。&rdo;
好一会儿,她惊呆了,瞪眼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大脑不能理解刚刚听到的话。她的感觉已经超越了震惊,她像一个旁观者评判着伊齐基尔透露的消息。
这可能吗?还会是真的吗?
尽管她不能相信这个消息,但她心里有一小部分,她意识深处的一部分,却没有疑问。&ldo;你一直知道你是被上帝选中的,&rdo;那一部分似乎在说,&ldo;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选中你了。&rdo;
&ldo;愿你得到拯救。&rdo;伊齐基尔再次说。
这一次,玛利亚只犹豫了一秒钟,然后回答:&ldo;我才能拯救正义的人们。&rdo;
这时伊齐基尔站起身来,回到座位上,&ldo;现在你知道了自己的使命,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有很多事需要我们去做。&rdo;
事情变化得如此突然,玛利亚仍然不能完全理解,她只是很高兴重新得到神父的宠爱。她讨喜地笑了笑。虽然戴着手铐不方便,她还是尽量往前倾去,听他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她。
那天夜里玛利亚几乎没睡觉。她不再感到绝望,甚至那种固执的顺从命运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是不停地回想伊齐基尔告诉她的一切,尤其是她早已忘记的童年故事。
那些事情可能是真的吗?是不是确实发生过?她一直当做是不幸孩子的幻想而加以抑制的种种感情和记忆像潮水般涌来。伊齐基尔讲给她听的一个个故事勾起了也证实了她的种种回忆,别人总是说那些都是她的想像,她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
她睁开眼睛,挑战似的看着充满黑暗的牢房,命令自己去回忆每一件她往常竭力忘记的事情。她记得最清楚的是那次孩子们从孤儿院塔楼上摔下来,摔得断胳膊断腿、鲜血淋淋的。她在她们身边走来走去,竭力使那些不动的身体重新活动起来。她还记得当时又累又害怕。在牢房的床上,她重新体验了当时每拥抱一个孩子,她都感到一种隐痛,还有往外流淌的能量。由于那种高强度的体力消耗,她事后十分苍白疲劳。但她记得最清楚的是看到她们一个个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她心里感到非常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