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握紧桌檐。伯靡无疑是姒少康现今最大的依仗,若是姒少康一怒之下重罚伯靡,这后果……
就连默禹,也完全没有了刚才妄图看好戏的嘚瑟样,食指扣在桌上,骨节刻印分明。
重夏殿凛冽的地宫里,落针可闻,战战兢兢的臣子们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锁眉注目他们的王。
年轻的王神色未改,吐出来的话也还是缓和的,&ldo;伯靡稍安勿躁,请回吧。&rdo;
君王之威是什么,我以前感受的不真切,只是与姒少康和寒浇相处时偶尔有些触动罢了,今天却是切切实实地体会了一把。
伯靡得罪姒少康在先,姒少康请他回来,他当即就服服帖帖地回来了,一点小性子都不敢再耍。
随后姒少康便安稳坐在位子上,眸子里的淡漠凌厉隐隐透出,压得人不得不升起臣服之意。
我觉得自己手心发汗,桌檐都快被我捏出了手印子。
伯靡也越来越坐不住,手握重兵的半老头,在这位年轻的君王面前,像个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的孩子,坐立不安,一个音都不敢发。
我还从来没见过姒少康如此霸气的模样,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君威如此压迫人心。
良久,姒少康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沿着他来时的路,没入阴影。
背影如黑云滚滚,俯瞰苍生,声音如天际垂话,清晰入耳,&ldo;今日让你们相见,确实过早了。伯靡听令,子午的存在不可与任何人说起,回去带兵吧,等子午有能耐让你信服,再见不迟。&rdo;
地宫里的人整齐地松了一口气。
夸张如小九,还拿手抚了抚心口,以表后怕。
伯靡和默禹平礼辞别,放下手时目光凝到我身上来,&ldo;小丫头,不是我伯靡看不起人。但要让我信服,你不可能。&rdo;
我拱手笑答:&ldo;子午必将打破这不可能。&rdo;
他甩袖离去,我张望着背影消失,忙疾步奔上重夏殿。路记不大熟,东拐西折地绕了好几圈,才沿着注水声寻到正优哉游哉斟酒的姒少康本尊。
&ldo;那个,大人。&rdo;我搓着手,有些尴尬,&ldo;我今天是不是太莽撞了?&rdo;
他徐徐放下青铜酒盏,杯中酒清澈莹洁。
&ldo;刺激一下他,让他知道我选的人有几分傲气,没什么不好。&rdo;
&ldo;这样就好。&rdo;我大松一口气,&ldo;我看他可生气了,但对我的态度的确比刚开始郑重了许多。&rdo;
&ldo;等你除去寒浇,他对你便再不会有一分轻视。&rdo;
我的老大,您能不能不把除去寒浇说成这么简单一回事儿?
&ldo;大人,这……还比较久远吧。&rdo;我干笑。
他好端端拿着酒盏的手突兀地颤动,一两粒晶莹如泪珠般的酒水撒出盏外,我诧异地抬头看向这位从来都淡然超脱的主,他却极快地将酒饮尽,背过身道:&ldo;很快了。及笄礼后,你就得走了。&rdo;
之后的数年,我都将他这一日惊颤的模样记得格外劳。因为一个人总在平日里太强大,所以他的惊慌失措才是能让人不敢忘怀的无价之宝。
骄阳盛开,一丈红争相绽放,红紫粉白满地都是。蝉鸣如此嚣张,却让人无可奈何。可见蛮横的确有理,主宰一切的时间多么蛮横,如此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