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宋氏缠绵病榻,小宋氏不远千里从江南过来侍疾,亲眼见过林修儒对宋氏的情深意重,心中艳羡不已。后来宋氏撒手人寰,林修儒依宋家人的要求续娶了小宋氏进门,虽相敬如宾十多年,但小宋氏心中一直清楚地知道,他心里至今仍只有宋氏一人。于她,不过是责任,是愧歉。
抬眸看向林修儒微微染霜的两鬓,愈发俊朗有韵味的面庞,想着他寻常待自己的客套,小宋氏心中微涩,低声道,&ldo;老爷可知,婉宜病了,你过来寻我,妾身更愿意你责骂我对她顾看不周,也不想你几次三番跟我说&lso;有劳&rso;。&rdo;
不妨小宋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林修儒愣在了当场,回过神来,却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他起身走到小宋氏身旁,揽住她的肩膀把人拉进怀里拥住,声音低沉地道:&ldo;我一直以为,给予你足够的尊重是对你好,不会让你心存芥蒂,不想却让你误会至斯。&rdo;
&ldo;我的心不是石头凿的,也不是木头雕的,这十多年来,你为这个家尽心竭力,待浓浓和卓儿如亲生,这与我是恩,是情,我一一记在心里。在我心中,素月是无可替代,你也亦然。我不为浓浓的事苛责你,是因为错不在你,与你无尤,怎生你还喜欢讨骂?&rdo;说到最后,林修儒的语气里便多了些揶揄。
小宋氏嫁给他这么多年,鲜少听到他这样说话,一时竟由不得老脸一红,轻嗔道:&ldo;天下都说继室后娘难当,卓儿自幼跟着妾身也还罢了,婉宜在江南住了九年,妾身本就不知该如何与她亲近相处,偏生你又总不管这些,妾身心中难免没底,这才胡思乱想许多,倒叫老爷拿来取笑了。&rdo;
今日既已刺探出些许林修儒的心里话,一颗横亘在小宋氏心中多年的刺终于微微软了下来。她并不强求林修儒如待宋氏一般待自己,所求也不过亲近一二罢了。
轻轻地推开丈夫,小宋氏捏着绢帕揩了揩眼角,而后才笑吟吟地看向林修儒道:&ldo;老爷只管放心好了,回头我就让人把秋水居收拾出来,至于菡萏苑,便修整一番给婉宜当书斋用也就是了。&rdo;
秋水居不似菡萏苑般偏远,院落向阳又宽敞,的确是个好居处,加上离林卓住的地方近,方便她姐弟二人亲近,林修儒自然没有异议。
小宋氏本性一贯雷厉风行,这会儿便立即吩咐了人去收拾秋水居,待事无巨细地交代明白,她回过身,笑看坐在一旁喝茶的林修儒道,&ldo;这会儿已近晌午,老爷是先去书院还是先用饭?&rdo;
心里还记挂着女儿,林修儒便道:&ldo;让厨房备饭吧。&rdo;
见小宋氏&ldo;嗳&rdo;了一声又要去张罗,他也没拦她,只添了句,&ldo;顺道让厨房熬些米粥。&rdo;
知道这是为林婉宜准备的,小宋氏笑道:&ldo;照顾人的活计,妾身难道还不如老爷么?&rdo;
说完便转身出去忙活了。
小米粥熬好的时候,林婉宜也苏醒了过来,虽然仍有些昏昏沉沉,但是整个人的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林修儒得知消息后过来看了一眼,之后方才安下心来回书院去处理事务。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林婉宜这一病还是卧床了好些时日。
这一日,林婉宜精神大好,由莲枝扶着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又去正在收拾的秋水居看了一回,回到菡萏苑时,恰看到薛宝盈领着两个小丫鬟从外头进来。
&ldo;宝盈姐姐,你怎么过来了?&rdo;林婉宜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她,对她这会儿突然登门造访不免有些意外。
薛宝盈不急着答话,快步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将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发现人比上回见面愈发弱不禁风了,不由目露怜忧,道:&ldo;好好地怎么就病了,看看瘦得都快没了骨头。&rdo;说着又道,&ldo;前些日子我出城去了,今儿回来才知道你病了,如今可大好?&rdo;
林婉宜心头微暖,牵唇浅笑,轻声道:&ldo;只是偶感风寒,吃了几贴药就好了。不过我一向惫懒体弱,才休养得久了些,教姐姐担心了。&rdo;
她面色的确红润,薛宝盈稍稍放下心,牵着她走进屋后方让身后的小丫鬟把捧在手里的锦匣呈上来。
两只锦匣一大一小,薛宝盈指着其中稍小的一只道,&ldo;这是我这次去岭西得来的老参,给你调补身子刚好,每日取一点熬些汤水喝,可不比苦哈哈的药汁好许多?&rdo;
林婉宜轻轻颔首,目光又落在另一只匣子上。
薛宝盈瞧见了,抿唇一笑,&ldo;呶,那是阿斐托我捎的东西,你自己看看是什么。&rdo;
林婉宜伸手挑开匣子上的扣锁,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只小小的拨浪鼓,鼓皮上画了只正在伸懒腰的猫,模样十分精致。
薛宝盈从一旁伸手把鼓取了出来,拿在手里晃了晃,咚咚咚的响声不大不小。她掌不住笑意,不由道:&ldo;这阿斐……还拿你当孩子呢。&rdo;心里却是不住摇头,暗叹弟弟不会讨人欢心。
林婉宜从薛宝盈的手里接了拨浪鼓,也猜不明白薛斐送这玩意儿过来是为了什么。
然而其后几天,她陆陆续续又收到薛斐托人捎过来的各色小玩意儿,终于慢慢地猜出薛斐的用意。
大抵是怕她病中无聊,特意寻来与她解闷的。
各色的小玩意儿被摆在屋里侧室的小桌上,零零散散不好打理,莲枝收拾的时候既觉好笑又觉得苦恼,但更多地却是感叹薛斐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