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姐……姐姐!&rdo;刘盈从案几上爬了起来,看着许久未见的姐姐。刘乐嫁为人妇之后,深居简出,刘盈并没有见过她几次面。但已经有些憔悴的容颜中,依稀可以看得出幼时那经常关切着他的神情。拉着刘乐的衣袖,刘盈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糙一般,央求道:&ldo;姐姐,你去和母后说说,不能让嫣儿嫁给我啊!&rdo;
刘乐双目含泪,如果她可以选择,自然也不会肯让自己的女儿走进这囚牢一般的深宫,但她也毫无办法啊!他们的那个母后,又岂是听得人劝的?&ldo;弟弟,你听姐姐说。你可千万不要拒绝,外面的风声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如果你不娶嫣儿,嫣儿以后也别想嫁给其他人了。嫁进宫中来,至少也比嫁不进来的好……&rdo;
听着刘乐絮絮叨叨的话语,全部都是担心自家女儿,刘盈慢慢地松开了手,让姐姐的衣角从自己手掌心滑落。
是啊,姐姐早就已经嫁人,有了自己的家庭,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只为他着想了……
&ldo;弟弟,姐姐从未求过你什么事,当年姐姐带你在林间逃难……&rdo;
刘盈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艰难地点了点头应道:&ldo;朕懂了,朕依汝便是。&rdo;
从&ldo;我&rdo;到&ldo;朕&rdo;的自称转变,让刘乐意识到了什么。但她只听到刘盈应允之后,便是满足地松了口气,期期艾艾地离去。
刘盈凄苦地举起手中的漆盂,丝毫没发现这漆盂之中再也不会渗出清水。
他继续大口大口地喝着闷酒。
是的,他可以保护嫣儿,虽然他不能当图真正的夫君,但有了皇后的头衔,也可以保她一世平安。
可为什么没有人来为他考虑考虑……
心情悲戚之下,刘盈越喝越多,昏昏沉沉之间,多年前的一番话反复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当皇帝有什么好?
其父已经不把他当儿子看待,其妻已经不把他当夫君看待,其子也不把他当父亲看待,他会怀疑他身边的所有人,谁都不信任,最后会孤独而亡。
这是一种惩罚……
刘盈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什么还要承受这样的惩罚?
空旷而寂寥的大殿之内,大汉年轻的帝王如同平日一样醉酒而眠。一个小黄门探头探脑了很久,终于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空空如也的漆盂,揣入怀中,悄悄离去。
公元前188年,长安,茶肆。
两个年轻的公子默默地饮着茶,听着一旁的客人们低声私语着自从汉惠帝意外驾崩后,吕后专权的种种。
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微微叹息,压低了声音道:&ldo;先生,多谢您出手相救。&rdo;
穿黑衣的年轻公子勾唇一笑,指着桌面上的漆盂道:&ldo;若不是看到此物出售,吾也想不起来去见汝一面。&rdo;原来当年那个小黄门奉吕雉之命,从刘盈身边拿走这个漆盂,却并未砸碎,而是见之话梅,偷偷到宫外变卖,辗转流落民间。
黑衣公子喝了一口茶,微眯双目道:&ldo;汝肯弃天下至尊之位,吾帮汝一次又何妨?&rdo;
刘盈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知道面前的这位公子神通广大,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岁,可此人仍然像二十年前他们相遇时那般年轻。两人此时坐在一起,他甚至看上去比他年纪大上一些。刘盈也不再提往事,能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爬出,他已别无所求。至于皇位,他觉得幼第刘恒可继之,只是刘恒究竟最后能不能登基,他便没有能力去干涉,也不想去干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