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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内侍臣诚存眼见兴家满门抄斩，已是定局，不觉兴奋得梦里都笑出声来。妻子程氏将他推醒追问团由。诚存眯着细眼，摇头晃脑道：&ldo;记得江保被参的事吧？都是兴德保这老贼跟我过不去，还想给我颜色瞧呢？还有我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黄牛饲养场，本想发笔横财，竟然被老贼知觉，统毁于一旦。这次他满门抄斩，恐怕一个苗都不会剩，该是尝到了厉害，还能与我斗么？&rdo;程氏一惊，道：&ldo;这么说，是你参劾的他？&rdo;诚存不以为然地哼了哼道：&ldo;也是他咎由自取。&rdo;程氏始有些慌了，道：&ldo;兴德保固然可恶，但咱们私仇可慢慢了结，你弹劾他满门抄斩，究竟无凭无据，万一被查出，怎生是好？&rdo;诚存索性披衣而起，道：&ldo;真是妇人之见，大惊小怪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有这般手段，怕是早被人家给踢飞喽。&rdo;遂眉飞色舞地把前后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程氏迟疑半晌，道：&ldo;只怕那兴德保父子抵死不认，府内再搜不出什么实据来，岂不令人生疑？&rdo;诚存呵呵一笑，道：&ldo;这倒不消顾虑，那老贼养尊处优惯了，一俟严刑伺候，恐怕叫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你若不大相信，他也会让你相信。&rdo;又一转念，自语道：&ldo;江保那儿，得叫他小心才是。前虽教他在此事上一口咬定书信是从流匪身上搜得的，但他口风不严，须叫他切切小心。&rdo;复坐下修书。程氏不敢打扰，自在一旁思想。不多会，天色熹微。诚存忽然停下笔来，沉思片刻，掷笔而起，顾谓程氏道，&ldo;书信往来，白纸黑字，终为不妥，还是口耳相传，无凭无据，出口自消，到头来也不至东窗事发。&rdo;程氏听得，也道很是。说：&ldo;如今路上不似往年平静，且湖南路途遥远，境内常有教匪出没，加上官军严守哨卡，万一有所差池，恐怕事就大了。&rdo;诚存一想，深觉传书不得。又想，江保对他向来唯命是从，前既吩咐，估量他也不会轻易出口。于是，找来火具，将已写之信札一焚了之。唯程氏心里总是忐忑，对诚存道：&ldo;你也应该去刑部打听打听，瞧瞧风声才对。这样大的事情，怎就一点儿也不担心？&rdo;诚存斥道：&ldo;真正妇人之见，须要打听什么！如今罪名钦定，只待……&rdo;话未说完，只见管家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神色惊惶地禀到：&ldo;钦、钦差刘公公到了！&rdo;程氏立时愣了，道：&ldo;这‐‐&rdo;诚存打断她的话，道：&ldo;这什么，有何惊怪的！&rdo;遂转向管家：&ldo;速去摆设炉案，不得迟缓。&rdo;管家应声而去。诚存麻利地穿好朝服，蹬上朝靴，整正冠带，方匆匆奔正堂走去。留下程氏一人木鸡般呆在那儿提心吊胆。

果然，程氏的担惊并非杞人忧天。诚存入得堂来，瞥见钦差的脸色非同异常，不由得心头一懔，一时乱了手脚，跌跌撞撞跪下接旨。他两眼圆睁，大气不喘地听宣道：&ldo;经刑部核实，内侍大臣诚存纯系挟持私仇，诬告工部大臣兴德保及其子兴夔蓄意谋刺罪，用心险恶，影响恶劣。着令革去内侍臣一职，并京城骑马衔，交刑部讯实议处。钦此。&rdo;诚存霎时呆了，泥塑般一动不动，直楞楞地跪着。他实在想不到事情转得这样快，再快也不会快到这般地步呀！钦差从卫一拥向前，摘下他的珊瑚顶朝冠，解下他的补褂朝服，诚存方大梦初醒，连连高叫，&ldo;冤枉！冤枉啊！&rdo;好像把刚才的耽搁都补了上去。刘公公并不买帐，令人锁拿结实，前簇后拥，拂袖而去。剩下诚府里家人仆役目瞪口呆，个个如无头苍蝇，神色张惶，心惊肉跳。后室程氏闻说，料知凶多吉少，号啕数声，竟自昏厥过去，众家人全来看视，百般抚慰，闹得不亦乐乎。

嘉庆皇帝--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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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存入监，惊惶未定，又听说侄儿诚江保亦被押解，更上雪上加霜，几近崩溃。这时方才痛悔当初诬告之谋划来，然而为时已晚。折腾一天，诚存心力交瘁，苦不堪言。直至晚间，蜷在秽草污褥上，辗转反侧，左右思忖，自语道：&ldo;刑部查我诬陷，并未得真凭实据，亏得我烧掉了手书，即便抄查起来，亦没有实证。此番捕我下狱，必是欲诈我实言，再欲定罪，现今如一招供，便必死无疑。爽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错就错，至死抵赖，不招实供，或可免脱，就是大刑之下丧生，也反正一死，亦能保全家小。可恨刑部无能，竟没把个兴德保老贼屈打成招！&rdo;又一转念：&ldo;目下晓知内情者，在押仅侄儿城江保一人，万一他撑持不住……&rdo;诚存捶捶脑袋，又连忙自语：&ldo;不，不会，他跟随我这么多年……他不会。&rdo;一夜间，诚存似醒似梦如痴如幻颠颠倒倒的絮聒了一个通宵。次日方睡意浓浓，却有两刑吏，端开铁门，提了胳膊架起，硬是拖了出去。拖到刑部大堂，往前一推，诚存踉跄几步，方才立定。揉眼一看，两旁刑吏黑沉着脸杀气腾腾，烙铁的火炉烧得正旺。诚存的睡意立刻飞到九霄之外。不觉双膝一软，&ldo;扑通&rdo;跪下，大呼起冤枉来。主审勒保板起脸色，冷冷道：&ldo;诚大人既敢做得，也应敢于承担才是。大刑未动，倒先喊起冤枉。勒某不知，诚大人冤在何处，枉在哪里？&rdo;诚存只得先自开口争辩道：&ldo;我并不曾诬告兴德保，虽与他素有仇隙，但系私情。我身为御前内侍，再是无知，也不至糊涂到这般地步。前次内侄剿匪截获一书，见有兴德保名签，恐牵扯重大，派人飞弛送我，窃以为不能怠慢，呈进圣上，此事圣上最为晓明。大人言我诬告，实是冤枉之至！&rdo;勒保嘿嘿一笑，道：&ldo;诚大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密札乃着意摹仿兴大人笔迹所书，岂能掩人耳目？此乃区区小儿玩戏，诚大人竟敢以为凭依，欲陷重臣。岂能瞒得诸位大臣的眼睛？&rdo;诚存一怔，赶忙急口争辩道：&ldo;兴大人与我素不过往，他的字迹我何曾见过。大人可以把书信递与兴大人自认，唯他一见便知。&rdo;勒保暗想：&ldo;这可怪了，此书信由兴德保看了，竟也称是他本人笔迹，然只是从未书过此语。如此说来，那个摹仿笔迹之人，其功夫实在深厚。所以诚存才有恃无恐，唯以笔迹相抵。&rdo;勒保遂厉声喝道：&ldo;休得强辩，兴大人看后，即堂断定非出其手，乃有人刻意而为。此封书信如何能落在你侄手中？昨日大审，诚江保亲口供认并没抓获一贼酋，来阳把总、守备俱各证实，分明是你捏造虚无，凭空生非。事至于今，不俯首认罪，还欲何为？&rdo;诚存此时铁口心肠，只恐语多枝生，不敢信口，遂呼冤起来。勒保窥其狡赖，怒发冲冠，拔签在手掷下大堂，喝令先责四十板。诚存如己所言，亦是&ldo;养尊处优&rdo;，从未受过这般痛楚，立时杀猪般地嚎叫起来。止杖令招，却只喊冤枉，别无他言。遂又继续施刑。板责之后，早已皮开肉绽，痛昏两次。冷水激醒之后，犹自大呼冤枉。惹得勒保性起，斥令差役用烙铁灼烫，看其招不招。那诚存何曾见过这种阵势？见通红的铁烙向自己贴来，滋滋地冒着黑烟，竟骇得大叫一声，昏厥过去。刑役们却也并不放过，仍旧一番乱灼，弄得体体面面一位大臣焦头烂额，黑里糊涂。俟诚存醒转，却终不肯供，只是大喊大叫，直至嘶哑无声。完全是一幅冤大难伸的模样。连同堂上众役都看得不忍，心存怜恤。勒保见犯人复又昏去，细眼睛也眯上了，恐不得实证便先送了他的性命，将来交待不清，也是麻烦，遂令停审退堂，将减存依旧押监，好生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