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小说网

第83章（第1页）

看官，你道这个人是那个？敢是石崇之富，要买绿珠的？敢是相如之才，要挑文君的？敢是潘安之貌，要引那掷果妇女的？看官，若如此，这多是应得想着的了。说来一场好笑，元来是：

周时吕望，要寻个同钓鱼的对手；汉时伏生，要娶个共讲书的配头。

你道是甚人？乃就是题《风》，《花》，《雪》，《月》四词的。这个老头儿，终日缠着这些媒人，央他仇家去说亲。媒人间：&ot;是那个要娶？&ot;说来便是他自己。这些媒人，也只好当做笑话罢了，谁肯去说？大家说了，笑道：&ot;随你千选万选，这家女儿臭了烂了，也轮不到说起他，正是老没志气，阴沟洞里思量天鹅肉吃起来！&ot;那老道见没人肯替他做媒，他就老着脸自走上仇大姓门来。

大姓夫妻二人正同在堂上，说着女儿婚事未谐，唧唧哝哝的商量，忽见老道走将进来。大姓平日晓得这人有些古怪的，起来相迎。那妈妈见是大家老人家，也不回避。三人施礼已毕，请坐下了。大姓问道：&ot;老道，今日为何光降茅舍？&ot;老道道：&ot;老仆特为令爱亲事而来。&ot;两人见说是替女儿说亲的，忙叫：&ot;看茶。&ot;就问道：&ot;那一家？&ot;老道道：&ot;就是老仆家。&ot;大姓见说了就是他家，正不知这老道住在那里的，心里已有好些不快意了，勉强答他道：&ot;从来相会，不知老道有几位令郎？&ot;老道道：&ot;不是小儿，老仆晓得令爱不可作凡人之配，老仆自己要娶。&ot;大姓虽怪他言语不伦，还不认真，说道：&ot;老道平日专好说笑说耍。&ot;老道道：&ot;并非耍笑，老仆果然愿做门婿，是必要成的，不必推托！&ot;大姓夫妇，见他说得可恶，勃然大怒道：&ot;我女闺中妙质，等闲的不敢求聘。你是何人？辄敢胡言乱语！&ot;立起身把他一抓。老道从容不动，拱立道：&ot;老丈差了。老丈选择东床，不过为养老计耳。若把令爱嫁与老仆，老仆能孝养吾丈于生前，礼祭吾丈于身后，大事已了，可谓极得所托的。这个不为佳婿，还要怎的才佳么？&ot;大姓大声叱他道：&ot;人有贵贱，年有老少，贵贱非伦，老少不偶，也不肚里想一想，敢来唐突，戏弄吾家！此非病狂，必是丧心，何足计较！&ot;叫家人们持杖赶逐。仇妈妈只是在旁边夹七夹八的骂。老道笑嘻嘻，且走且说道：&ot;不必赶逐，我去罢了。只是后来追悔，要求见我，就无门了。&ot;大姓又指着他骂道：&ot;你这个老枯骨！我要求见你做甚么？少不得看见你早晚倒在路旁，被狗拖鸦啄的日子在那里。&ot;老道把手掀着须髯，长笑而退。

大姓叫闭了门，夫妻二人气得个惹胸塞肚，两相埋怨道：&ot;只为女儿不受得人聘，受此大辱。&ot;分付当直的，分头去寻媒婆来说亲。这些媒婆走将来，闻知老道自来求亲之事笑一个不住道：&ot;天下有此老无知！前日也曾央我们几次，我们没一个肯替他说，他只得自来了。&ot;大姓道：&ot;此老腹中有些文才，最好调戏。他晓得吾家择婿太严，未有聘定，故此奚落我。你们如今留心，快与我寻寻，人家差不多的，也罢了。我自重谢则个。&ot;媒人应承自去了，不题。

过得两日，夜珠靠在窗上绣鞋，忽见大蝶一双飞来，红翅黄身，黑须紫足，且是好看。旋绕夜珠左右不舍，恰象眷恋他这身子芳香的意思。夜珠又喜又异，轻以罗帕扑他，扑个不着，略略飞将开去。夜珠忍耐不定，笑呼丫鬟要同来扑他，看看飞得远了，夜珠一同丫鬟随他飞去处，赶将来。直至后园牡丹花恻，二蝶渐大如鹰。说时迟，那时快，飞近夜珠身边来，各将翅攒定夜珠两腋，就如两个箬笠一般，扶挟夜珠从空而起。夜珠口里大喊，丫鬟惊报，大姓夫妻急忙赶至园中，已见夜珠同两蝶在空中向墙外飞去了。大姓惊喊号叫，设法救得。老夫妻两个放声大哭道：&ot;不知是何妖术，慑将去了。&ot;却没个头路猜得出，从此各处探访，不在话下。

却说夜珠被两蝶夹起在空中，如省云雾，心里明知堕了妖术，却是脚不点地，身不自主。眼望下去，却见得明白。看见过了好些荆蓁路径，几个险峻山头，到一崎岖山窟中，方才渐渐放下。看看小小一洞，止可容头，此外别无走路。那两蝶已自不见了，只见洞边一个老人家，道者装扮，拱立在那里。见了夜珠，欢欢喜喜伸手来拽了夜珠的手，对洞口喝了一声。听得轰雷也似响亮，洞忽开裂。老道同夜珠身子已在洞内，夜珠急回头看时，洞已抱合如旧，出去不得了。

夜珠慌忙之中，偷眼看那洞中，宽敞如堂。有人面猴形之辈，二十余个，皆来迎接这老道，口称&ot;洞主&ot;。老道分付道：&ot;新人到了，可设筵席。&ot;猴形人应诺。又看见旁边一房，甚是精洁，颇似僧室，几窗间有笔砚书史；竹床石凳，摆列两行。又有美妇四五人，丫鬟六七人，妇人坐，丫鬟立侍。床前特设一席，不见荤腥，只有香花酒果。老道对众道：&ot;吾今且与新人成礼则个。&ot;就来牵夜珠同坐。夜珠又恼又怕，只是站立不动。老道着恼，喝叫猴形人四五个来揪采将来，按住在坐上。夜珠到此无奈，只得坐了。老道大喜，频频将酒来劝，夜珠只推不饮。老道自家大碗价吃，不多时大醉了。一个妇人，一个丫鬟，扶去床中相伴寝了。夜珠只在石凳之下蹲着，心中苦楚。想着父母，只是哭泣，一夜不曾合眼。

明早起来，老道看见夜珠泪痕不干，双眼尽肿，将手抚他背，安慰他道：&ot;你家中甚近，胜会方新，何乃不趁少年取乐，自苦如此？若从了我，就同你还家拜见爹娘，骨肉完聚，极是不难。你若执迷不从，凭你石烂海枯，此中不可复出了。只凭你算计，走那一条路？&ot;夜珠闻言自想：&ot;我断不从他！料无再出之日了，要这性命做甚？不如死休！&ot;将头撞在石壁上去，要求自尽。老道忙使众妇人拦住，好言劝他道：&ot;娘子既已到此，事不由己，且从容住着。休得如此轻生！&ot;夜珠只是啼哭，从此不进饮食，欲要自饿而死。不想不吃了十多日，一毫无事。

夜珠求死不得，无计可施，自怕不免污辱，只是心里暗祷观世音，求他救拔。老道日与众妇淫戏，要动夜珠之心，争奈夜珠心如铁石，毫不为动。老道见他不快，也不来强他，只是在他面前百般弄法弄巧，要图他笑颜开了，欢喜成事。所以日逐把些奇怪的事，做与他看，一来要他快活，二来卖弄本事高强，使他绝了出外之念，死心塌地随他。你道他如何弄法？他秋时出去，取田间稻花，放好在石柜中了，每日只将花合余拳起，开锅时满锅多是香米饭。又将一瓮水，用米一撮，放在水中，纸封了口，藏于松间，两三日开封取吸，多变做扑鼻香醪。所以供给满洞人口，酒米不须营求，自然丰足。若是天雨不出，就剪纸为戏，或蝶或凤，或狗或燕，或狐狸、猿猱、蛇鼠之类皆有。瞩他去到某家取某物来用，立刻即至。前取夜珠的双蝶，即是此法。若取着家火什物之类，用毕无事，仍教拿去还了。桃梅果品，日轮猴形人两个供办，都是带叶连枝，是山中树上所取，不是慑将来的。夜珠日日见他如此作用，虽然心里也道是奇怪，再没有一毫随顺他的意思。老道略来缠缠，即使要死要活，大哭大叫。老道不耐烦，便去搂着别个妇女去适兴了。还亏得老道心性，只爱喜欢不爱烦恼的，所以夜珠虽慑在洞里多时，还得全身不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