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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第1页）

叫人狱中取出小娟来，问道：&ot;于潜商人，缺了官绢百匹，招道&039;在你家花费&039;，将何补偿？&ot;小娟道：&ot;亡姊盼奴在日，曾有个于潜客人来了两番。盼奴因病不曾留他，何曾受他官绢？今姊已亡故无证，所以客人落得诬攀。府判若赐周全开豁，非唯小娟感荷，盼奴泉下也得蒙恩了。&ot;府判见他出语婉顺，心下喜他，便问道：&ot;你可认得襄阳赵司户么？&ot;小娟道：&ot;赵司户未第时，与姊盼奴交好，有婚姻之约，小娟故此相识。以后中了科第，做官去了，屡有书信，未完前愿。盼奴相思，得病而亡，已一月多了。&ot;府判道：&ot;可伤！可伤！你不晓得赵司户也去世了？&ot;小娟见说，想着姊妹，不觉凄然吊下泪来道：&ot;不敢拜问，不知此信何来？&ot;府判道：&ot;司户临死之时，不忘你家盼奴，遣人寄一封书，一置礼物与他。此外又有司户兄弟赵院判，有一封书与你，你可自开看。&ot;小娟道：&ot;自来不认得院判是何人，如何有书？&ot;府判道：&ot;你只管拆开看，是甚话就知分晓。&ot;

小娟领下书来，当堂拆开读着。元来不是什么书，却是首七言绝句。诗云：

当时名妓镇东吴，不好黄金只好书。

借问钱塘苏小小，风流还似大苏无？

小娟读罢诗，想道：&ot;此诗情意，甚是有情于我。若得他提挈，官事易解。但不知赵院判何等人品？看他诗句清俊，且是赵司户的兄弟，多应也是风流人物，多情种子。&ot;心下踌躇，默然不语。府判见他沉吟，便道：&ot;你何不依韵和他一首？&ot;小娟对道：&ot;从来不会做诗。&ot;府判道：&ot;说那里话？有名的苏家姊妹能诗，你如何推托？若不和待，就要断赔官绢了。&ot;小娟谦词道：&ot;只好押韵献丑，请给纸笔。&ot;府判叫取文房四宝与他，小娟心下道：&ot;正好借此打动他官绢之事。&ot;提起笔来，毫不思索，一挥而就，双手呈上府判。府判读之。诗云：

君住襄江妾在吴，无情人寄有情书。

当年若也来相访，还有于潜绢也无？

府判读罢，道：&ot;既有风致，又带诙谐玩世的意思，如此女子，岂可使溷于风尘之中？&ot;遂取司户所寄盼奴之物，尽数交与了他，就准了他脱了乐籍，官绢着商人自还。小娟无干，释放宁家。小娟既得辨白了官绢一事，又领了若干物件，更兼脱了籍。自想姊妹如此烦难，自身却如此容易，感激无尽，流涕拜谢而去。

府判进衙，会了院判，把适才的说话与和韵的诗，对院判说了，道：&ot;如此女子，真是罕有！小可体贴宗丈之意，不但免他偿绢，已把他脱籍了。&ot;院判大喜，称谢万千，告辞了府判，竟到小娟家来。

小娟方才到得家里，见了姊妹灵位，感伤其事，把司户寄来的东西，一件件摆在灵位前。看过了，哭了一场，收拾了。只听得外面叩门晌，叫丫头问明白了开门。&ot;丫头问：&ot;是那个？&ot;外边答道：&ot;是适来寄书赵院判。&ot;小娟听得&ot;赵院判&ot;三字，两步移做了一步，叫丫头急开门迎接。院判进了门，抬眼看那小娟时，但见：

脸际蓉掩映，眉间杨柳停匀。若教梦里去行云，管取襄王错认。殊丽全由带韵，多情正在含颦。司空见惯也销魂，何况风流少俊？

说那院判一见了小娟，真个眼迷心荡，暗道：&ot;吾兄所言佳配，诚不虚也！&ot;小娟接入堂中，相见毕，院判笑道：&ot;适来和得好诗。&ot;小娟道：&ot;若不是院判的大情分，妾身官事何由得解？况且乘此又得脱籍，真莫大之恩，杀身难报。&ot;院判道：&ot;自是佳作打动，故此府判十分垂情。况又有亡兄所瞩，非小可一人之力。&ot;小娟垂泪道：&ot;可惜令兄这样好人，与妾亡姊真个如胶似漆的。生生的阻隔两处，俱谢世去了。&ot;院判道：&ot;令姊是几时没有的？&ot;小娟道：&ot;方才一月前某日。&ot;院判吃惊道：&ot;家兄也是此日，可见两情不舍，同日归天，也是奇事！&ot;小娟道：&ot;怪道姊妹临死，口口说去会赵郎，他两个而今必定做一处了。&ot;院判道：&ot;家兄也曾累次打发人进京，当初为何不脱籍，以致阻隔如此？&ot;小娟道：&ot;起初令兄未第，他与亡姊恩爱，已同夫妻一般。未及虑到此地，匆匆过了日子。及到中第，来不及了。虽然打发几次人来，只因姊妹名重，官府不肯放脱。这些人见略有些难处，丢了就走，那管你死活？白白里把两个人的性命误杀了。岂知今日妾身托赖着院判，脱籍如此容易！若是令兄未死，院判早到这里一年半年，连姊妹也超脱去了。&ot;院判道：&ot;前日家兄也如此说，可惜小可浪游薄宦，到家兄衙里迟了，故此无及。这都是他两人数定，不必题了。前日家兄说，令姊曾把娟娘终身的事，托与家兄寻人，这话有的么？&ot;小娟道：&ot;不愿迎新送旧，我姊妹两人同心。故此姊妹以妾身托令兄守人，实有此话的。&ot;院判道：&ot;亡兄临终把此言对小可说了，又说娟娘许多好处，撺掇小可来会令姊与娟娘，就与娟娘料理其事，故此不远千里到此寻问。不想盼娘过世，娟娘被陷，而今幸得保全了出来，脱了乐籍，已不负亡兄与令姊了。但只是亡兄所言娟娘终身之事，不知小可当得起否？凭娟娘意下裁夺。&ot;小娟道：&ot;院判是贵人，又是恩人，只怕妾身风尘贱质，不敢仰攀，赖得令兄与亡姊一脉，亲上之亲，前日家赐佳篇，已知属意；若蒙不弃，敢辞箕帚？&ot;院判见说得入港，就把行李什物都搬到小娟家来。是夜即与小娟同宿。赵院判在行之人，况且一个念着亡兄，一个念着亡姊，两个只恨相见之晚，分外亲热。此时小娟既己脱籍，便可自由。他见院判风流蕴藉，一心待嫁他了。只是亡姊灵柩未殡，有此牵带，与院判商量。院判道：&ot;小可也为扶亡兄灵柩至此，殡事未完。而今择个日子，将令姊之柩与亡兄合葬于先茔之侧，完他两人生前之愿，有何不可！&ot;小娟道：&ot;若得如此，亡魂俱称心快意了。&ot;院判一面拣日，如言殡葬已毕，就央府判做个主婚，将小娟娶到家里，成其夫妇。

是夜小娟梦见司户、盼奴如同平日，坐在一处，对小娟道：&ot;你的终身有托，我两人死亦瞑目。又谢得你夫妻将我两人合葬，今得同栖一处，感恩非浅。我在冥中保佑你两人后福，以报成全之德。&ot;言毕小娟惊醒。把梦中言语对院判说了。院判明日设祭，到司户坟上致奠。两人感念他生前相托，指引成就之意，俱各恸哭一番而回。此后院判同小娟花朝月夕，赓酬唱和，诗咏成帙。后来生二子，接了书香。小娟直与院判齐白而终。

看官，你道此一事，苏盼奴助了赵司户功名，又为司户而死，这是他自己多情，已不必说。又念着妹子终身之事，毕竟所托得人，成就了他从良。那小娟见赵院判出力救了他，他一心遂不改变，从他到了底。岂非多是好心的妓女？而今人自没主见，不识得人，乱迷乱撞，着了道儿，不要冤枉了这一家人，一概多似蛇蝎一般的，所以有编成《青泥莲花记》，单说的是好姊妹出处，请有情的自去看。有诗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