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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第1页）

躁于求售，并丧厥有。人耶鬼耶？各任其咎。

看官只看小子说这几端，可见功高定数，毫不可强。所以但：

窗下莫言命，场中不论文。

世间人总在这定数内被他哄得昏头昏脑的。小子而今说一段指破功高定数的故事，来完这回正话。

唐时有个江陵副使李君，他少年未第时，自洛阳赴长安进士举，经过华阴道中，下店歇宿。只见先有一个白衣人在店。虽然浑身布素，却是骨秀神清，丰格出众。店中人甚多，也不把他放在心上。李君是个聪明有才思的人，便瞧科在眼里道：&ot;此人决然非凡。&ot;就把坐来移近了，把两句话来请问他。只见谈吐如流，百叩百应。李君愈加敬重，与他围炉同饮，款治倍常。明日一路同行，至昭应，李君道：&ot;小弟慕足下尘外高踪，意欲结为兄弟，倘蒙不弃，伏乞见教姓名年岁，以便称呼。&ot;白衣人道：&ot;我无姓名，亦无年岁，你以兄称我，以兄礼事我可也。&ot;李君依言，当下结拜为兄。至晚对李君道：&ot;我隐居西岳，偶出游行，甚荷郎君相厚之意，我有事故，明旦先要往城，不得奉陪，如何？&ot;李君道：&ot;邂逅幸与高贤结契，今遽相别，不识有甚言语指教小弟否？&ot;白衣人道：&ot;郎君莫不要知后来事否？&ot;李君再拜，恳请道：&ot;若得预知后来事，足可趋避，省得在黑暗中行，不胜至愿。&ot;白衣人道：&ot;仙机不可泄漏，吾当缄封三书与郎君，日后自有应验。&ot;李君道：&ot;所以奉恳，专贵在先知后事，若直待事后有验，要晓得他怎的？&ot;白衣人道：&ot;不如此说。凡人功名富贵，虽自有定数，但吾能前知，便可为郎君指引。若到其间开他，自身用处，可以周全郎君富贵。&ot;李君见说，欣然请教。白衣人乃取纸笔，在月下不知写些什么，摺做三个柬，外用三个封封了，拿来交与李君，道：&ot;此三封，郎君一生要紧事体在内，封有次第，内中有秘语，直到至急时方可依次而开，开后自有应验。依着做去，当得便宜。若无急事，漫自开他，一毫无益的。切记，切记。&ot;李君再拜领受，珍藏箧中。次日，各相别去。李君到了长安，应过进士举，不得中第。

李君父亲在时，是松滋令，家事颇饶，只因带了宦囊，到京营求升迁，病死客邸，宦囊一空。李君痛父沦丧，门户萧条，意欲中第才归，重整门阀。家中多带盘缠，拚住京师，不中不休。自恃才高，道是举手可得，如拾芥之易。怎知命运不对，连应过五六举，只是下第，盘缠多用尽了。欲待归去，无有路费；欲待住下，以侯再举，没了赁房之资，求容足之地也无。左难右难，没个是处。正在焦急头上，猛然想道：&ot;仙兄有书，分付道：&039;有急方开。&039;今日已是穷极无聊，此不为急，还要急到那里去？不免开他头一封，看是如何？&ot;然是仙书，不可造次。是夜沐浴斋素，到第二日清旦，焚香一炉，再拜祷告道：&ot;弟子只因穷因，敢开仙兄第一封书，只望明指迷途则个。&ot;告罢，拆开外封，里面又有一小封，面上写着道：&ot;某年月日，以因迫无资用，开第一封。&ot;李君大惊道：&ot;真神仙也！如何就晓得今日目前光景？且开封的月日俱不差一毫，可见正该开的，内中必有奇处。&ot;就拆开小封来看，封内另有一纸，写着不多几个字：&ot;可青龙寺门前坐。&ot;看罢，晓得有些奇怪，怎敢不依？只是疑心道：&ot;到那里去何干？&ot;问问青龙寺远近，元来离住处有五十乡里路。李君只得骑了一头蹇驴，速速走到寺前，日色已将晚了。果然依着书中言语，在门槛上呆呆地坐了一回，不见什么动静。天昏黑下来，心里有些着急，又想了仙书，自家好笑道：&ot;好痴子，这里坐，可是有得钱来的么？不相望钱，今夜且没讨宿处了。怎么处？&ot;

正迟疑问，只见寺中有人行走响，看看至近，却是寺中主僧和个行者来夫前门，见了李君问道：&ot;客是何人，坐在此间？&ot;李君道：&ot;驴弱居远，天色已晚，前去不得，将寄宿于此。&ot;主僧道：&ot;门外风寒，岂是宿处？且请到院中来。&ot;李君推托道：&ot;造次不敢惊动。&ot;主僧再三邀进，只得牵了蹇驴，随着进来。主僧见是士人，具馔烹茶，不敢怠慢。饮间，主僧熟视李君，上上下下估着，看了一回，就转头去与行童说一番，笑一番。李君不解其意，又不好问得。只见主僧耐了一回，突然问道：&ot;郎君何姓？&ot;李君道：&ot;姓李。&ot;主僧惊道：&ot;果然姓李！&ot;李君道：&ot;见说贱姓，如此着惊，何故？&ot;主僧道：&ot;松滋李长官是郎君盛旌，相识否？&ot;李君站起身，颦蹙道：&ot;正是某先人也。&ot;主僧不觉垂泪不已，说道：&ot;老僧与令先翁长官久托故旧，往还不薄。适见郎君丰仪酷似长官，所以惊疑。不料果是。老僧奉求已多日，今日得遇，实为万幸。&ot;

李君见说着父亲，心下感伤，涕流被面道：&ot;不晓得老师与先人旧识，顷间造次失礼。然适闻相求弟子已久，不解何故？&ot;主僧道：&ot;长官昔年将钱物到此求官，得疾狼狈，有钱二千贯，寄在老僧常住库中。后来一病不起，此钱无处发付。老僧自是以来，心中常如有重负，不能释然。今得郎君到此，完此公案，老僧此生无事矣。&ot;李君道：&ot;向来但知先人客死，宦囊无迹，不知却寄在老师这里。然此事无个证见，非老师高谊在古人之上，怎肯不昧其事，反加意寻访？重劳记念，此德难忘。&ot;主僧道：&ot;老僧世外之人，要钱何用？何况他人之财，岂可没为己有，自增罪业？老僧只怕受托不终，致负夙债，赂累来生，今幸得了此心事，魂梦皆安。老僧看郎君行况萧条，明日但留下文书一纸，做个执照，尽数辇去为旅邸之资，尽可营生，尊翁长官之目也瞑了。&ot;李君悲喜交集，悲则悲着父亲遗念，喜则喜着顿得多钱。称谢主僧不尽，又自念仙书之验如此，真希有事也。

青龙寺主古人徒，受托钱财谊不诬。

贫子衣珠虽故在，若非仙诀可能符。

是晚主僧留住安宿，殷勤相待。次日尽将原镪二千贯发出，交明与李君。李君写个收领文字，遂雇骡驮载，珍重而别。

李君从此买宅长安，顿成富家。李君一向门阀清贵，只因生计无定，连妻子也不娶得。今长安中大家见他富盛起来，又是旧家门望，就有媒人来说亲与他。他娶下成婚，作久住之计。又应过两次举，只是不第，年纪看看长了。亲威朋友仆从等多劝他：&ot;且图一官，以为终身之计，如何被科名骗老了？&ot;李君自恃才高，且家有余资，不愁衣食，自道：&ot;只争得此一步，差好多光景，怎肯甘心就住，让那才不如我的得意了，做尽天气？且索再守他次把做处。&ot;本年又应一举，仍复不第，连前却满十次了。心里虽是不伏气，却是递年&ot;打毷氉&ot;，也觉得不耐烦了。说话的，如何叫得&ot;打毷氉&ot;？看官听说：唐时榜发后，与不第的举子吃解闷酒，浑名&ot;打毷氉&ot;。此样酒席，可是吃得十来番起的。李君要往住手，又割舍不得；要宽心再等，不但撺掇的人多，自家也觉争气不出了。况且妻子又未免图他一官半职荣贵，耳边日常把些不入机的话来激聒，一发不知怎地好，竟自没了生意，含着一眶眼泪道：&ot;一歇了手，终身是个不第举子。就侥幸官职高贵，也说不响了。&ot;踌躇不定几时，猛然想道：&ot;我仙兄有书道&039;急时可开&039;，此时虽无非常急事，却是住与不住，是我一生了当的事，关头所差不小，何不开他第二封一看，以为行止？&ot;生意定了，又斋戒沐浴。次日清旦，启开外封，只见里面写道：&ot;某年月日，以将罢举，开第二封。&ot;李君大喜道：&ot;元来原该是今日开的，既然开得不差，里面必有决断，吾终身可定了。&ot;忙又开了小封看时，也不多儿个字，写着：&ot;可西市靴辔行头坐。&ot;李君看了道：&ot;这又怎么解？我只道明明说个还该应举不应举，却又是哑谜。当日青龙寺，须有个寺僧欠钱；这个西市靴辔行头，难道有人欠我及第的债不成？但是仙兄说话不曾差了一些，只索依他走去，看是甚么缘故。却其实有些好笑。&ot;自言自语了一回，只得依言一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