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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现说现卖，一九○五年八月十三日，星期一，日本中国学留界，在麴町区富士见楼，开群众大会欢迎孙逸仙先生。先生着笔挺的白哔叽西装、戴通草帽，按时出现于讲演台上。中山是第一次以现代政治家姿态，像广大而热情的政治群众发表了政治讲演。他使尽他天赋的讲演天才──连毛泽东也不得不承认的演说天才（见&lso;毛泽东思想万岁&rso;中毛对孙的评语）──使尽了浑身解数。中山一炮而红。他风靡了当时在场的一千数百位听众；透过这些听众，他也风靡了当时在日本两万名中国学生。透过中国留学生，他也风靡了数已千万计的底黄海彼岸的祖国同胞。──孙文在中国革命中的不移地位，也就从此确立了。

一个星期后，一九○五年八月二十日，星期一，在中国近代史上起划时代作用的&lso;中国（革命）同盟会&rso;，在东京赤坂区一家市民住宅里，便呱呱坠地了。（为免日本政府干涉，会名中删除了&lso;革命&rso;二字。）

大清帝国&lso;墙倒众人推&rso;

旅欧中国学生，何必忽然心血来潮，汇款邀请中山呢？原来就在中山这段不得意的时期，革命意识和时机却在中国大陆迅速上涨。在丧权辱国的中日&lso;马关条约&rso;于一八九五年四月签订之后，全国上下还寄望于康有为、梁启超所发动的&lso;强学会&rso;和&lso;变法维新&rso;。熟知一八九八年&lso;戊戌变法&rso;彻底的失败了。失败之余，大清帝国也就在这一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一八九八年）几乎遭了瓜分之祸。笔者曾另有专篇记其大略。别的不谈了，就说香港罢，九龙就是在这一年被英国强迫的&lso;租借&rso;了九十九年。──?时至一九九七，租约期满，女皇陛下就要按期归还了。也就是这一年，德国强占了胶州湾；他的老搭档帝俄也&lso;租借&rso;了旅顺、大连。为阻止此二强垄断中国东海岸，英国又加租了威海卫。法国不甘后人，一下也就霸占了广州湾。大小帝国主义这时在中国都大搞其&lso;势力范围&rso;；要不是列强的野心为&lso;均势&rso;（balanceofpower）所阻，他们早就把&lso;东亚病夫&rso;这个大清帝国瓜分了──?那个不幸的&lso;欧洲病夫&rso;鄂图曼大帝国就是被他们这样啃掉的。时至今日那个不自量力的伊拉克海珊小独裁，还想&lso;收复失地&rso;──?并吞同文同种的科威特，哪里由得他呢？

在一八九八年大清帝国已危如累卵，瓜分之祸，迫在眉睫；可是我们那个昏聩糊涂的慈熙老太后，竟然异想天开地搞出一套&lso;刀枪不入&rso;的&lso;义和拳&rso;，来&lso;扶清灭洋&rso;；那就荒唐透顶了。作者落笔至此，何敢冒犯那些品质高贵、大义凛然底贫下中农所组织的&lso;义和拳&rso;？我所可惜的只是他们气功未练好，惹起了&lso;八国联军&rso;，又抵挡不了洋人的刀枪直入。在&lso;辛丑合约&rso;中累得我们四万万无辜老百姓，每人各赔纹银一两罢了。──?那时我祖父家中，男女老幼也有十多口；所以我家大致也赔了十多两银子。因此在下写这段历史，也大有可抱怨的权利。

拳变刚了，又爆发了两大强邻的&lso;日俄战争&rso;（一九○四-一九○五）。这两个混蛋的帝国主义竟然为抢夺我中国的土地财宝，在我国境之内，开起火来。而更混帐而颟顸的，却是我们的满清政府。它无力阻止两个强邻在我国土上作战，竟然公开把辽河以东的土地，划为&lso;战区&rso;，而自己在辽河西岸，宣布&lso;中立&rso;。

朋友，这时的中国哪里还配称为&lso;国家&rso;呢？我们连殖民地都不如。一般的&lso;殖民地&rso;都还有个殖民国家来保护它。我们这个&lso;次殖民地&rso;（中山警语）就只好作俎上之肉，任人宰割了。但是有时有若干知识份子对大清政府发点牢骚和警告，而那批满族统治者，竟能把脸一抹说&lso;宁赠友邦，不畀家奴&rso;。这种话哪是人类嘴里说出的呢？

贤明的读者，你我如果也是那时的中国人，你我作何感想呢？

所以中国内忧外患，发展到日俄战争前后，变成所有有良知良能和最起码知识水平底中国人的切肤之痛、燃眉之急。认识它底严重性，已不限于&lso;得风气之先&rso;的身居海外的青年华侨了。因此就在这一两年之内，国内救亡团体之组织乃风起云涌。少数爱国者甚至不惜采取牺牲个人的行动，以暗杀满清当道。一九○五年九月二十四日吴樾烈士（一八七八-一九○五）在北京车站谋炸&lso;出洋五大臣&rso;未遂而惨烈殉难，便是个突出的例子。这种恐怖主义虽无补于大局，但是它既表现出民愤之深；也炸得清吏胆寒。辛亥革命时，我们安徽第一大码头芜湖，就是被两颗&lso;碱鸭蛋&rso;光复的。老乡吴樾导夫先路之功也。

这时长江流域的革命小团体之建立亦如雨后春笋。一般性的民变和小规模的组织不谈，那两个最有影响的&lso;华兴会&rso;和&lso;光复会&rso;，也就在这两年成立的。&lso;华兴会&rso;是黄兴和刘揆一、宋教仁、吴禄贞、张继等于光绪二十九年除夕（一九○四年二月十五日；一说一九○三年十一月四日）在长沙成立的，以湖南青年为主体。&lso;光复会&rso;则是一九○四年秋成立于上海。蔡元培当选会长。成原有徐锡麟、秋瑾、章炳麟、陶成章等人。以苏浙皖三省青年为主体。与两会同时，一批湖北青年也在武昌的湖北陆军之内，组织了一个&lso;科学补习所&rso;（一九○四年五月成立）。社员中有曹亚伯、张难先等，后来也都是革命阵营中的骨干。一眼看来这些革命小团体，似乎是各地区青年组织的。其实不然，他们彼此之间乃至他们与&lso;留日&rso;、&lso;留欧&rso;、&lso;留美&rso;等学生团体的&lso;海外关系&rso;不但声气相通，会员之间更有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错综复杂的往还。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的宗旨、目标和方法，实在是完全一致的。至于武昌起义的&lso;日知会&rso;、&lso;文学社&rso;等等，其实都是上述这些小组织的骈枝机构。只是搞小圈圈，原是中国知识份子的通性。君不见纽约市爱好&lso;国剧&rso;的&lso;票友&rso;们，他们唱的都是完全相同的&lso;武家坡&rso;&lso;春秋配&rso;一类的细目，但是他们却组织了五六家的&lso;票房&rso;，结果没一家可以单独上台唱戏的。要&lso;宣扬国粹&rso;，还得彼此&lso;挖角&rso;或&lso;借角&rso;。人们或问，诸公诸婆为何不联合起来呢？朋友，要能联合起来，岂不变成的德国人和日本人了？那还是什么中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