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只要能救下陛下和哥哥,我没关系的,”楚韶道,“只要获得他的信任,让我出皇城到玄剑大营去一趟,我定能……”
“将军可知,陛下在定北之战你出征之前,便想为你指婚,”戚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只是被太子殿下一力拦了下来,所以你到如今都不知道……指婚对象是我长姐戚琳,大你三岁,素有才名,也算是登对。今日卫叔卿来问我的意思,言语之间似乎是说……希望戚氏与你联姻,你若娶我长姐,他也可对你放心了……”
“不可能!”楚韶突然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拒绝,“我不能……我……已有心悦之人,再说国难当头,我怎么能够娶亲?”
“只是权宜之计罢了,为了我长姐的幸福,我也不愿让她在这个时候嫁人,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戚琅叹了一句,推心置腹地说,“卫氏无女,你若娶我长姐,无异于与我二世家明面结盟,卫叔卿绝对会放下心来的。你若不娶,我都不敢保证他哪天放你出府……我们自然是能等,但是陛下和太子殿下等不了!天牢简陋,我已经想尽办法为殿下治伤,可是你也知道,有卫叔卿盯着,我明面上也不敢露出什么来,将军,你就算不为我想,也为殿下想想罢——”
楚韶颤抖着手握紧了手中的信纸,一时间心乱如麻。
一点阳光都没有。
也不知是过了几天了。
天字第一号昭狱在典刑寺的最深处,没有窗户,只有在简陋的桌子上点了一支幽幽的蜡烛。白烛燃尽了一只又一只,除了换蜡烛、送些简单的饭食来的狱卒,一个人都没有来过。
伤口已经做了最简单的处理,尽管一动仍有撕心裂肺的痛,但比起他如今经历的,他觉得已经不算什么了。
被画了黑色月亮的右臂因为放血放得多,似乎减轻了些身体上的痛楚,但沧海月生之毒在他身体之中四处流窜,几乎把他折磨得发疯。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一遍遍地重复着。
“他背叛了你,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难道如今还不相信?”
“你还在相信些什么?”
他两只手腕都被套上了粗重的链条,被分系在牢房的两端,让他甚至不能走到狱门处,只能靠在冰冷的墙上。他闭着眼睛,努力与心魔纠缠,手指狠狠地抓紧铁链,甚至连指甲都被翻折流血,也不曾放松一分一毫。
“不……我不信他会背叛我,除非听到他亲口说……”
双手鲜血淋漓,他原本是最怕这些的,怕痛、怕冷、怕流血,如今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意识模糊了又清晰,一整天里有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候痛苦,昏睡过去也不见得会好一些。风歇靠着冰凉的墙壁沉沉地想,倘若再这么下去,他恐怕撑不了多久,就要疯了。
牢房之外突然响起了靴子踩踏过稻草的声音。
风歇猛地抬起头来,来的人却是卫叔卿,他的目光缓缓地流淌过风歇烧红的双眼,略带了些悲悯地说道:“太子殿下,近日可好?”
“托卫公之福,一切安好。”风歇努力压制着心中翻涌的恨意,冷声回道。
卫叔卿笑了起来:“那可真可惜,想必今日之后,你便不会这么好了——”
“你什么意思?”风歇紧紧盯着他,却因抬头抬得太急咳嗽了一阵。
卫叔卿走近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笑道:“陛下今日在通明大殿内突发旧疾,来不及呼太医便驾崩了,梅夫人追随陛下而去,自尽于陛下身侧。国有大丧,天下缟素,殿下还会像之前那么安好么?”
眼前突然一阵漆黑。
脑海中翻涌过了无数画面,父皇后妃不多,子女更少,除了早些年薨逝的那些之外,只有嫡出的他和风露、梅夫人所生的风朔三人。风朔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内宫,与他和风露虽交集不多,但还算是兄友弟恭。
相比于风朔而言,父皇几乎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也是因为他无条件的信任和培养,自己自小便有机会接触到一切继承人能够接触的东西,想法、意见无一不被尊重。父皇虽对自己有时严苛,但仔细想来,凡是想要的东西,他从来没有不给过。
一阵血腥气从喉咙里涌了上来,风歇没有忍住,“哇”地吐出了一大口血。卫叔卿不为所动,甚至蹲下来为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带了些遗憾地说道:“殿下,可不能如此便死了啊……陛下是喝了一碗您送上去的莲子羹才驾崩的,您若是死了,我可怎么向天下交待呢?”
他眯着眼睛,很愉快地笑起来:“你那个亲信,似乎是周氏的三公子?他可还没有被我们抓到呢,或许他会来救你,在他来之前,你可万万不能死啊。”
卫叔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逐渐变得淡漠:“你父皇没撑住,先你一步死了,你若是也死了,那我的乐趣可少了许多哪。”
心头大恨,风歇疯狂地冲他扑过去,想要伸手掐住他,但因为手腕上缚着的铁链,完全无法近他的身。
冰冷而坚硬的铁链在他手上印下了一圈鲜明的红痕,卫叔卿轻易地迈出了牢房,回头看着他:“别费力了,承阳。你的近身侍卫,你的同袍兄弟,你的亲人,不是为我所用,便是弃世而去。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风歇不答,睁着眼睛看着他,目光几乎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