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叹了口气,走到御书房的柜子旁,从里面摸出一个泥人来。
那泥人是新捏的,穿着一袭华服,面上的表情稚气而拘谨,怀里还抱着一块木头。
皇帝将那块木头自泥人怀里取出,随意丢到了地上:&ldo;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儿子,知道我对你恨铁不成钢,但他们没几个人意识到:你,也是我最大的敌人!&rdo;他凝视着泥人的眉眼,怅然一叹,终究是放回了柜子里。
王总管是了解他的人,自是知道怎样巧妙地避开他的疑忌;张绍民是聪明人,也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他的逆鳞。除了他们二人外,已经百年不知父子相疑为何物的老朽文臣们,压根儿不会揣摩他的圣心。但事实摆在眼前,太子不再是当初那个木木呆呆的木鸟,同时,也向着本属于他的龙椅,近了一步。
&ldo;国师到‐‐&rdo;
外面传来了通禀声。
皇帝合拢柜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又恢复了原本昏聩的神色。
对了,还有这样一匹狼,对自己的心思,也算一知半解。
&ldo;陛下,臣推算出今年将有大事发生。&rdo;亲眼瞧见皇帝将金丹服下,欲仙这才开始了正题。
&ldo;哼,这还用你说,察哈尔都险些打到京城了,连琼州府的娃娃都晓得出了大事!&rdo;皇帝闷声道。
国师摇头道:&ldo;陛下,察哈尔小小蝼蚁,不足为惧,只是这大事的一部分而已‐‐贫道推演出来,今岁冬天,将有太白经天!&rdo;
&ldo;太白经天?!&rdo;皇帝一愣,&ldo;此话当真。&rdo;
欲仙笃定道:&ldo;贫道不打诳语,天象真真儿的显示着,就在四个月之后,将有太白经天的异象出现!&rdo;
皇帝敛容肃然道:&ldo;这可如何是好?&rdo;
太白经天,金星凌日,从来不是什么好事,要么国君有难,要么兵荒马乱,要么是大病之年,要么是水涝旱灾,总之,是恶事一件。
欲仙道:&ldo;既是太白经天,那就只肖届时将太白星君请下凡尘,邀他莫要乱走即可。&rdo;
&ldo;……&rdo;
皇帝顿了半晌:&ldo;国师此话当真?&rdo;
欲仙自信满满:&ldo;贫道说了,贫道不打诳语。陛下,臣原本劝陛下修接仙台,除了要为陛下向太上老君请仙丹,也是存着这一份心思,要消弭太白经天的祸事。&rdo;
皇帝沉吟起来:&ldo;接仙台啊……&rdo;原本他一心修建接仙台,后来因着察哈尔打过来,这才不得不中断,而现在察哈尔仍在犯边,重提接仙台,似是不大妥当。
欲仙道:&ldo;对,接仙台。倘若陛下早早接受臣的建议,早些修建接仙台,兴许可以免了察哈尔的刀兵祸事呢‐‐&rdo;
&ldo;……朕想一想吧。&rdo;皇帝无奈叹息。
欲仙顿了下,借着道:&ldo;金星凌日,金星为臣,阳明为君;太白少阳,阳明太阳。金星凌日,乃是以臣犯君,以少凌长,陛下,不可不上心。&rdo;说罢,他一欠身,退下了。
皇帝直勾勾盯着欲仙离开的背影,右手捏紧了身上的龙袍:&ldo;好吧,朕,会好好想一想……&rdo;
怀来卫所的校场上,传来了女子惊天动地的呼救声。
&ldo;哎呀,不行啦!&rdo;
&ldo;有用的,快来救命救命!&rdo;
&ldo;姓冯的,我要、要掉下去啦!&rdo;
偌大的校场上,惊慌失措的士卒们纷纷挤在四处的角落里,盯着场中一匹横冲直撞的黑马,以及马上小小的左摇右摆似乎随时可能被颠下来的黄衣少年。
校场四周陈列的斧钺刀叉尽被这马蹬得蹬,踏得踏,四下一片凌乱,糙垛散了满地,那马横冲直撞,费劲全力想要把骑在自己脖子上的人甩下来。
方才还在卫所正堂里商议戍卫换防之事的冯素贞匆匆跑了出来,一众僚属也都跟着跑了出来,见此情状均傻了眼。单世武重伤方好,是强撑着身子来卫所视事,看清状况后他脸色更白了,立时喝问道:&ldo;怎么回事,这不是从鞑子那里俘获的烈马吗?谁把它放出来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