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贞心头一暖,顿时觉得方才贯穿了周身的寒风统统被屏蔽于外了。
服貂裘者立风雪中,更暖于宇下。
她微微扬起唇角,退后一步躬身谢道:&ldo;公主有心了,微臣五内铭感。&rdo;
天香看着她这般郑重,一时竟有些局促,踌躇道:&ldo;你的夹衣什么的裁fèng还在做,我也尝试了下,寒衣我实在是做不来,便做了些小东西,你拿着……随便用吧!&rdo;说罢,把什么东西往冯素贞怀里一塞,扭头就走了。
冯素贞叫了她几声,见她都没有回头,只得揣着她塞给自己的东西进了房里。
待进了自己起居的耳房,她打开了那个包袱,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不由得一时哑然。
竟是几双洁白的冬袜。
冯素贞哑然失笑,自己自小受的的闺阁教育,读书习武之余女红活计都还是下工夫练过的,那个性子不羁的天香公主,也会学着做这些针头线脑的东西吗?
她一时不知作何感想,拾起冬袜来看了看那fèng得犬牙交错的针脚,她不由得笑了出来:恐怕这袜子穿上就会漏。
布料是触手极软的,既暖和又吸汗,是用了松江棉布,但远没有宫中的贡品那么精致,怕是怀来的松江行商带来的。
脑海中闪过一片电光石火,她猛地抬起头,将耳房中的所有陈设都扫视了一遍。
她的目光忽然凝住了。
四更初,天色浓黑如墨,怀来城南已是人声鼎沸。
隶属京营的把总朱九筹站在城门上挠了挠脑袋,铜铃大的眼睛瞪得溜溜圆:&ldo;个乖乖,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这都是钦差都督批过准许出城的?&rdo;
怀来守门官张四搓了搓手,打了个呵欠:&ldo;过年了,行商都回家了。这些人是徽州人,团结得很,自行组了商帮,半个月前就由商会会长替他们向你们都督拿到出城的许可了。原定了要后天走,昨天晚上就跟我打了招呼说是要今日提早动身,赶路回家过年哩!&rdo;
朱九筹愣愣盯着脚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ldo;这、这得有多少人?&rdo;
张四从怀里掏出张纸来,对着灯笼眯眼瞧了瞧:&ldo;二百一十五个活的,还有一个死的。&rdo;
朱九筹没转过弯来:&ldo;啥?咋、咋还有个死的?&rdo;
张四一摊手:&ldo;这一大帮子人来了小半年,才死了一个算少的了。&rdo;
朱九筹吃了一噎,梗着脖子不再问,转头下了楼。
时辰到了,城门洞开,朱九筹目光如炬地盯着一个个过往的商人,心下一个个计着数字。一旁的张四张罗着一个个查看着路引,核对来人长相。
他的大名是从军之后上峰为他取的,原因就是他虽不通文墨,却精通数算,过目即可估出来敌人数,&ldo;此儿形似粗疏,俨然心中自有九筹&rdo;。
细细查了一盏茶的工夫,后面忽然响起了嚷嚷声。&ldo;别急别急,让我家老人先过!&rdo;不知道谁嚷了一声,险些打乱了朱九筹计数。
他循声望去,只看到人群之中一个黑漆漆的棺材如凌空飞过来一般徐徐靠近。他吃了一惊,举过火把定睛细看,却是四个黑衣的力夫扛着那棺材靠拢过来。
他暗道晦气,上前打量了一番冷脸道:&ldo;棺材放下来。&rdo;
一个一袭白布麻衣的青年男子苦着脸上前,恳切道:&ldo;官爷,这里边是我日前过世的老管家,连他也要查吗?&rdo;
朱九筹上下打量他一遍:&ldo;怎么你家管家过世,你还跟着带孝?&rdo;
那青年男子嘴一咧,竟是眼圈泛红,泫然欲泣:&ldo;官爷有所不知。小人自幼家父早逝,是老管家把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可谓如师如父,情分不同一般主仆,如今人过去了,便是不能尽三年的孝道,为他带个孝也是应当的!&rdo;
他话音刚落,一旁便有人跟着道:&ldo;是啊是啊,张老头也是不易……好不容易曹家大郎出息了……&rdo;
&ldo;肃静,肃静!&rdo;一旁的张四见状,忙高声喝止了议论,他匆匆走上前,见到青年男子,不由得一愣,忙扯着朱九筹的袖子拉到一旁,&ldo;朱将军,人死为大,这棺材还是不用查了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