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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果然不出所料，秀吉命令他切腹自杀。

自从得知自己要死的那一瞬间起，秀次给了人们与以往的他迥然不同的印象。当听到赐死的命令时，秀次和担任他的文事顾问的僧侣西堂下着围棋。眼看着就要取胜。这时，福岛正则的部下、任淡路守的雀部，奉正则之命走了进来，通知秀次，已经作好了让他切腹自杀的准备。秀次看着棋盘，点了点头，而嘴里却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ldo;我赢了。&rdo;

他指的是围棋。&ldo;各位仔细看看，作为日后的证据，这次是我胜了。&rdo;周围的人定睛细看，果然不错，这回是秀次赢了。这件事本身也颇为新奇。因为秀次和西堂对弈，从来没有赢过。也不知是什么神差鬼使，到这大难临头的时刻，他却赢了。看来，这件事使他很是高兴。他兴奋得脸颊绯红，宛如少年一般。

秀次对在场的众人说道：&ldo;我现在就去切腹，可这盘棋请别毁了，把它轻轻地搬到房间里去，大家回头好好观摩一下这局棋的着法。&rdo;

秀次说完上面这番话，便转过身子面对淡路守雀部，用一种对上司的谦恭口吻请求道：&ldo;想写封遗书，能允许吗？&rdo;

他的请求得到了允准。于是，秀次给自己的父亲、正室夫人以及全体侍妾们写了三封简单的遗书。遗书的字写得龙飞凤舞。

写完之后，把笔一掷，然后对西堂和尚说道：&ldo;我的一生，全是太閤一手安排的。连这死也如此。&rdo;当回顾这奇特的、完全由别人一手摆布的人生，他的内心也许不无感慨吧。

&ldo;我马上就去死，这也是太閤的安排。然而，切腹所用的刀子却在我自己手里。&rdo;总而言之，他或许是想说，只有切腹自杀是由自己动手的，唯有这件事是一生中自主地采取的行动。接着，他对西堂和尚说：&ldo;你是和尚，可不必死。&rdo;可是西堂却说：&ldo;您不必说了，敝人陪您同去。&rdo;说着，他自己也做好了切腹的准备。顺便交代一下，原来这西堂和尚乃是孝藏主的侄子，他为婶母说了假话而感到羞愧，已暗暗下了陪主人去死的决心。

秀次悠然地走过一段回廊，不久就在切腹的场所坐下了。

他弄错了方向，面朝了东方。按照佛门的说法，佛在西方十万亿土。应该面朝西方。西堂提醒他说：&ldo;您这样不符合规矩。向西坐着吧。&rdo;秀次没有作声。西堂再次提醒他，秀次这才回答说：&ldo;也有人说，佛在十方。故可不必寻求方位。&rdo;他的意思是想说：&ldo;至少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让我自由一下吧。&rdo;

担任介错（为切腹者断其头的人）的人抡起大刀一闪光，秀次的人头落了地。由于违反了切腹的规矩，他的尸体向东方倒去。

目睹这副情景，西堂喃喃地说：&ldo;殿下搞错了方向。这事儿颇为奇妙。殿下的一生不也是这样吗？&rdo;

西堂仰望着西方坐下，就这样被砍下了头。自然，他的尸体倒向了与秀次相反的方向。西堂和尚临死前自言自语的那句话，后来传到了民间，这宛如一句箴言，象征了秀次的整个生涯。说实在的，秀次或许是投错了娘胎吧。

秀次死后，他的妻妾以及她们所生的孩子，不分男人老幼，一无遗漏地全都被处了死刑。

刑场设在京都三条河的河滩上。在那里挖了一个六十来米见方的土坑，土坑的四周围着鹿寨，行刑的是一些被称作&ldo;河原者&rdo;的贱民，他们个个披胄戴甲，手持弓箭。

行刑那天是八月二日。只见从聚乐第的南门赶出来一批身穿白色孝服的妇女和儿童。事先等待在门外的刽子手们，就如老鹰捉小鸡似的，把他们一个个抓起来往车上装。每辆车上装两三人，然后运往三条河滩。

在刑场南头的一角，筑了一座土台。台上放着一颗人头。这是秀次的首级。

&ldo;快向那里拜几拜，快拜！&rdo;刽子手们一边叫喊着，一边把他们驱赶进围着鹿寨的土坑里。

把人都赶进之后，就关闭了入口，接着就开始了屠杀。刽子手们追逐着这群妇女儿童，见人便刺，抓住就杀。刑吏抓住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当着母亲的面，犹如杀小狗似的把他杀了。母亲面对着这情景，吓得昏倒在地。这时，另一个刑吏把她拉起，立即挥刀砍下了母亲的头。秀次的正室夫人一之台和她的女儿阿宫姑娘也不例外。她们母女俩事先都写好了绝命诗，女儿的绝命诗是：&ldo;常言道，人生最悲处，莫过骨肉死别离，而今同赴黄泉路，不胜喜。&rdo;

行刑是公开进行的。在刑场四周围观的群众达数万人之多。特别是能够俯视刑场内部的三条桥上，更是人山人海，令人担心桥架是否会被压塌下去。然而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明白：杀这么多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当着天下人的面，公开进行这场大屠杀，到底期待产生怎样的效果？

不一会工夫，行刑完毕。她们的尸体，连同秀次的首级一起被扔进了在河滩的一角事先挖好的一个深坑里。然后，往坑里填上土，在土塚上竖起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如下文字：

乱臣贼子秀次之坟

孙七郎秀次的生身父亲，封为武藏守的三好一路，被撤去了官职，没收了封地，降为原来的平民，并被流放到了赞岐国。

&ldo;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