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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回到桂川，他觉得放松了很多，看那些孩子们在院里练功和玩耍，听那些略带稚嫩的唱腔，刚才的忧虑就灰飞烟灭了。

他热爱着桂川，不仅因为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更因为这里北平最大的梨园，这里是戏的摇篮，哪里战火连天，哪里灾祸连绵，只要在桂川，只要还能唱戏，他便觉得快活。

他进了门，对伙计说：&ldo;冬至了，买点羊肉和白菜给孩子们包饺子吧。&rdo;

&ldo;班主…&rdo;伙计犹豫着开口：&ldo;城门封了，那家卖肉的好久不来了&rdo;

&ldo;那就换一家。&rdo;

&ldo;别的…也都关了门&rdo;

&ldo;那就买猪肉，牛肉，什么肉都行，今天是冬至，孩子们要吃饺子!&rdo;琴茶的语气有些怒意了。

院里的孩子都不说话了，纷纷停下手头的动作往里面瞧。虽然桂川的条件在附近是数一数二，但也没到让几十号人顿顿吃饺子的地步，孩子们一年到头最盼望的还是那几顿饺子。

&ldo;我们是不是吃不上饺子了?&rdo;

&ldo;不会的，师父从来不骗人!&rdo;

&ldo;可是顺叔叔说没有卖肉的了&rdo;

&ldo;不会的，师父每年冬至都让我们吃饺子，师父说话算话!&rdo;

&ldo;嘘，别说了，师父好像生气了&rdo;

&ldo;师父为什么生气，是因为顺叔叔买不到肉吗&rdo;?

……

&ldo;好了好了&rdo;守安握住琴茶的手，向那个伙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必往心里去。&ldo;怎么开始发脾气了?像个小孩子，局势动荡，卖肉的进不来也不是伙计的错。&rdo;

&ldo;我知道&rdo;琴茶的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ldo;我不想让孩子们冬至吃不上饺子，他们一年到头就盼这几顿。&rdo;

&ldo;就这一次半次，没事&rdo;守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ldo;失望的滋味儿，我是最清楚的了。&rdo;琴茶缓缓地说，从小到大，生颐没怎么让他失望过，可是有时候也难免的。

就好比‐‐他小时候登台失误，跌了跤，几天不出门不说话，一个人在院里练功，生颐端着一盘浆米藕在门口朝他喊&ldo;兔儿，别练了，我给你带了吃的，你都好几天不吃饭了!&rdo;琴茶不搭腔，生颐急了，想了想，咬咬牙，直接冲进了桂川。

他一把拉过琴茶&ldo;兔儿，你歇会，你都练了一上午了!&rdo;琴茶继续练功，不理他。&ldo;兔儿&rdo;生颐这次真的急了:&ldo;不就是失误一次吗，没关系，你犯不着这么较真儿，你歇会儿，下次谁敢说你，我把他腿打折!&rdo;

琴茶噙着泪摇摇头，他不是那个意思:&ldo;我如果下次还失误，就不会有人来听我唱戏了。&rdo;

&ldo;会，会，怎么不会?&rdo;

&ldo;北平的戏子那么多…&rdo;

&ldo;谁不来，他们爱来不来，你的戏我爱看，我保证，只要你唱戏，我次次都来，就坐最显眼的位置，我听你唱戏，听你唱一辈子戏，好不好?&rdo;

…

现在呢琴茶苦笑了一下，他从那以后再没失误过，可是现在呢…自己的戏一天比一天好，桂川早都容不下他的客人了，可是最显眼的那个位置却换了人…

说好的听我唱一辈子戏，你却早早离席。

伙计回来了，手里提着三两五花。&ldo;班主，真是没办法了，所有的肉铺基本都关了，为数不多开的那几家也没法儿进肉。就这三两肉，还是赵家二小姐给的…&rdo;

&ldo;谁?&rdo;琴茶警惕起来，伙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是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是说收就能收回来的。

&ldo;赵…赵家二小姐…&rdo;

琴茶想起来了，就是当年要和生颐结婚的那户小姐。

他本来想说不食嗟来之食，把肉给那位小姐送过去。可是他一转头，看到院里的孩子都眼巴巴地，带着兴奋的，喜悦的神态看着那块肉，他的心就突然软了下来，他不想让孩子们因为他和生颐的私事受委屈。

不是有钱就能解决一切吗，桂川怎么多钱，怎么给孩子们吃不上一顿饺子呢。

以前，生颐就是用钱替他摆平一切的啊。

小时候琴茶喜欢拉着生颐去看木偶戏，琴茶买不起票只能偷偷猫着腰，两个人趁周围混乱时从大人的腰间挤过去，在一片拥挤和喧哗中，生颐把手搭在琴茶肩上，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每次看的是什么内容，琴茶记不清了。他的脑海里只有自己和生颐在黑压压的人群中贴的很近很近，夏日的晚风带着花香，愉悦的点染了他们的裤脚又拂过他们的脸颊。他看着生颐的侧脸，那时还有稚嫩的弧线。琴茶看着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觉得他们有点像，他觉得彼此之间像镜子一样清晰明澈，他很多时候能明白生颐的心意，想必生颐也一定能明白他的。

年幼的他很多时候分不清台上台下，他看着生颐，总觉得台上的场景是那么虚，那么渺小。自己在的位置才是台上，生颐和自己才是主角，一切都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演绎着他们俩的故事。

&ldo;你们两个!&rdo;两个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引起了木偶戏班子的人注意。

&ldo;票呢?&rdo;那个留着大胡子的人问：&ldo;买票了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