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才在公堂上相比,江九天完全换了一副模样。方才是潇洒得近乎狂妄,现在则是懦弱得近乎猥琐。“呃……我不是借了人家的钱嘛,到期了,我还不上,方才在堂上闹得动静大,估计债主一准会在门外找我要账,我要是出去了,非挨打不可……”
“怎么可能,这是在县衙门口啊,谁敢动手打人?”藤洛根本不当回事。
“唉……你不懂的,民间借贷,到期不还,债主讨债打人,只要不致残、不打死,依律只是训诫一番!”江九天哭丧着脸。“那帮放贷的,别的律条不懂,和放贷有关的律条,比我还熟呐……”
“啊?”藤洛愈发搞不懂《天保律》了,这是部什么律法啊?完全是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管嘛!“再怎么说,这也是县衙门口,县令能看着别人在衙门口外放肆……”藤洛说了一半,也觉出自己说的都是废话。方才江九天在公堂上如此戏耍县令,不会说管,县令不亲自动手已经是很客气了!
“这个……要不,咱就在县衙里躲一躲?”墨乞儿出主意。
正说着,县衙内晚鼓响起,这是放衙鼓,也就是衙门下班的信号,差役们已经开始向外驱散百姓。而藤洛三人自然是必须要被清除出去的对象。
“走,有事我担着就是!”藤洛拉着两人走出县衙。
走了没多远,街边果然闪出十来个人,都是短衫板带,练武的打扮,其中两人正是之前在蚂蚁窝找雨嬷嬷讨债的一胖一瘦两个汉子。
“喂,哥儿仨方才在公堂上很威风啊!”胖汉子是这伙人的头,现在人多了,自然不把藤洛放在眼里,说话也毫不客气。
若不是被藤洛紧紧拉着手,江九天怕是早就撒腿跑了。
“胡、胡爷,我、我这手头紧,宽限两天吧……”江九天说话也没了在公堂上的底气。
藤洛感觉到江九天的手不停地抖,心中不住好笑:这江九天还真是个活宝!
“宽限?”姓胡的胖子脸上横肉一挣,“咱是靠放贷吃饭的,今儿宽限了你,明儿宽限了他,我们兄弟喝西北风去啊?”胡胖子指指身后十来个人,话是对江九天说,但眼睛却瞪着藤洛。显然,下午在蚂蚁窝被藤洛教训一下,这家伙憋着邪火,现在仗着人多,定是要找回面子。
“胡爷,我、我现在真的拿不出啊……”江九天一边作揖一边哀求。
“拿不出?好啊!”胡胖子脖子一梗,翻着白眼瞥了瞥藤洛,又扭头对江九天道:“江举人,别人喊你‘老色鬼’,兄弟我却尊称你为江举人,知道为啥不?”
“胡爷您宽容、有教养,别人哪能和你比啊……”江九天为了求宽限债务,可谓极尽恭维奉承之能事。
“别,少来,我不宽容!我也没教养!我只知道欠债还钱!”胡胖子揩了下鼻子,“我告诉你,我喊你‘江举人’,是敬佩你有胆子,竟然敢在船舱里干那事……啊……哈哈哈……”胡胖子淫邪地笑了起来。
江九天欠债理亏,只得委曲求全。“年少轻狂,不更事……”
“得了吧你,年少轻狂?我看你现在也很潇洒啊!蚂蚁窝那边,不是还有你个相好的吗?”
“胡爷、胡爷,不关她的事啊,可千万别牵连她……”若不是藤洛使劲拽着江九天,江九天怕是要跪倒地上哀求了。
藤洛没料到,这老色鬼江九天竟然对那个相好雨嬷嬷如此用情。
“和她没关?你别和我这装傻!她也欠着我的钱,一两三钱,金子!”胡胖子吼道。
藤洛下午刚掺合了这件事,虽然感觉是胡胖子做了手脚,把银子写成金子,但毕竟白纸黑字,藤洛即使想帮忙,也没办法。
“我说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宽容就宽容一下吧。”藤洛只能这样说了。
“你给我闭嘴!”胡胖子食指指点着藤洛的鼻子,“这事和你没关,《天保律》写得明明白白,欠债还钱。《天保律》还说了,欠债逾期不还,只要不打残打死,谁也管不了老子,大不了老子被骂上一顿!”
“你别用手指着我!”藤洛俊眼一瞪,吼道。虽然声色俱厉,藤洛却也是素手无策。看来,还真像江九天所说,这帮放贷的,还真了解《天保律》相关律例,虽然明知对方无赖耍奸,但无赖却拉来律法保护自己,正可谓“地痞学了法,皇帝都敢打”。
胡胖子被藤洛的举动吓得一抖,下午在蚂蚁窝见识过藤洛的本领,现在虽然人多势众,胡胖子还是不敢随便招惹藤洛。
见藤洛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胡胖子扭头转向江九天。“老色鬼,别说胡某不给你面子,按《天保律》,今儿让我找到了你,这顿打你是免不了的。不过你放心,”胡胖子伸手指指身后的弟兄,“我这些兄弟们常年对付你这种欠债不还的,手下很有准头,保证打不死,也打不残,大不了皮开肉绽,没事的。”
胡胖子狞笑着。
江九天却早已状似筛糠。
“放心吧,老色鬼,打完了你,你休养个十天半月,还能找你那个唱曲的相好风流快活,在床上更加威猛霸气也说不定哦?哈哈……”
胡胖子淫邪地笑起来,他那些兄弟好像看到春-宫画片一般,笑得更加淫-荡放肆。
“胡爷……”江九天作势要跪下去,却被藤洛架住。
藤洛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兄弟在他人面前如此低三下四丧失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