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狂跳起来,他焦灼,他不安,这种感觉就像是曾经,每一次收到战败的消息,再想起生颐的那种感觉。
他费力地挤过人群,任凭他们踩过自己干净的鞋子,挤皱自己崭新的褂子。他被挤的晕头转向,一会不知道是谁的脚踩在了自己的脚上,一会不知道是谁的胳膊挤到了自己的胳膊他眼前一阵黑一阵亮,好不容易,他屏住呼吸,穿过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后,终于,他一把抓住了一郎的胳膊。
一郎浑身一震,飞快地转身就要出拳,看清是琴茶时惊叫了出来:&ldo;兔儿,你怎么在这?&rdo;琴茶顾不上多解释,只是低声说:&ldo;快和我走,这里危险!&rdo;他知道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自己因为这一莽撞的行为已经暴露,如果生颐误以为他出了岔子而在这个时候冲过来,生颐也会暴露。而此时车上不知还有多少生颐一样的人,正对着一郎虎视眈眈。琴茶拉过一郎的手,在狭小拥挤的车厢里,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就像是两个贪玩儿的小孩子在森林里迷了路,哥哥领着弟弟回家似的。
琴茶走到第三节车厢的时候,看到了生颐和吴小姐,他们两个人不可思议地看着琴茶拉着一郎的手,穿过人群,往车厢外面走。而琴茶直直地,坚定地看着前方,全当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寒冷中,两个人的手攥的紧紧的,热热的,在无尽的昏暗里,终于看到了一束光亮,前面就到了火车的尽头!琴茶带着一郎一转身跑出了火车,往车站外跑去。两个人跑了一阵,总算跑到了街头。天色黑了,北平亮起零星的灯光,一郎看着琴茶,傻傻地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ldo;兔儿!&rdo;他叫了一声。&ldo;还笑,还笑!&rdo;琴茶刮了一下他的鼻子&ldo;差点没命了知不知道!&rdo;今天一郎没有穿军装,看上去让人觉得亲切了不少。
一郎听到这话却笑的更灿烂了:&ldo;所以你救了我?&rdo;琴茶不说话了,一郎走上前,紧紧地拥抱了他:&ldo;兔儿,太好了,我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我以为你不再理我了&rdo;
&ldo;瞎想什么&rdo;琴茶说:&ldo;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rdo;
&ldo;嗯&rdo;一郎点点头&ldo;是,是永远的朋友!&rdo;
琴茶无奈地摇了摇头:&ldo;回去吧,这里也没多安全。&rdo;
一郎却犹豫了一下,道:&ldo;不兔儿,今晚,我想听你唱戏&rdo;
&ldo;傻小子&rdo;琴茶笑出来:&ldo;这个点儿了,桂川哪还唱戏呢!&rdo;
&ldo;兔儿,能不能,为我一个人,单独唱一次,就唱一次&rdo;
琴茶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答应了:&ldo;好,好,我叫辆洋车,跟我到桂川去。&rdo;
此时的火车上,吴小姐气得小脸都变了颜色,俊俏的五官错了位,她咬着牙说:&ldo;洪生颐,你看看,你看看!你找来的人,没有帮半点忙就算了,还把敌人带跑了!带跑了!老天爷,他想干什么!&rdo;
洪生颐也铁青着脸色,一句话也不说。
洪小姐的大眼睛瞪的更大:&ldo;洪生颐,你去问问,他到底是哪里人,别是日本人派来的特务!&rdo;
&ldo;行了!&rdo;一声不响的生颐也发了脾气:&ldo;别胡说!&rdo;
&ldo;老师?生颐哥哥?&rdo;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两个人赶紧闭了嘴向后看去,不由得同时惊呼出声:&ldo;李书扬?你怎么在这?&rdo;
李书扬挠挠头:&ldo;同学说出了北平有地方混口饭吃,我就想着&rdo;
&ldo;胡闹!&rdo;吴小姐发了脾气:&ldo;说了多少次,先在琴先生家老老实实待着,瞎跑什么,还混口饭吃?琴先生是亏着你吃了还是亏着你喝了?你&rdo;
她正要继续说下去,生颐碰了碰她:&ldo;好了,一会儿引起怀疑了。&rdo;
她只得把话咽了下去,闷闷不乐地坐好。
李书扬也转了回去,把匕首往身下藏了藏,内心暗骂,昨天就听到他们三个在屋里商量了,本来今天是个解决掉琴茶的好时机,寻思着大不了和他同归于尽。谁知道他居然没多久就拽着那个日本人跑了,自己在车上,差点走投无路!
火车呜呜呜地发动了,消失在夜色中。
第26章第26章
三天后,生颐铁青着一张脸冲到了桂川。
敲开门,琴茶正坐在门口逗鸟玩儿,阳光洒满了整个小院子,看上去金灿灿的,暖烘烘的。琴茶穿了一件白小褂,袖子有些长,他挽了一点上去,露出一节又白又瘦的腕子,隐隐看得到血管,他眯着那双俊美的眼,用手指轻轻顺着鸟儿的羽毛。
但是今天生颐完全没心思去欣赏他的美,他五脏六腑都像被填满了□□,就等着来到桂川,炸个寸草不生。
&ldo;你怎么回事?怎么回事!&rdo;生颐刚刚站定,就吵琴茶吼道。
笼子里的鸟儿被吓了一跳,扑棱棱地展开金色的翅膀,在笼子里翻腾了一阵。见状,琴茶收敛了一点笑容,把笼子往身后拿了拿,道;&ldo;怎么,发这么大火气?&rdo;生颐咆哮道&ldo;你还好意思问我!琴茶琴茶,你真的能耐,看不出来啊,你是铁了心想害我的吧?&rdo;琴茶的表情有一些动容了,他犹豫了一下,抬头道:&ldo;对不起我&rdo;
&ldo;你,你!&rdo;生颐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要把琴茶提起来:&ldo;你让吴小姐怎么办,你可把她气的够呛!&rdo;琴茶原本的愧疚被这句:&ldo;吴小姐&rdo;炸得灰飞烟灭,他挑了挑眉,冷嘲道:&ldo;呦,怎么了,你还心疼了?&rdo;生颐让这句话气的够呛,在他眼里,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吴小姐是他工作中难得的好搭档,但不是情感中的好伴侣。他讨厌把工作和情感混为一谈,就像他的父亲的老思想一样:&ldo;都能一起合作,干啥不能一起过日子呢?&rdo;俗,真的俗,只是他没想到琴茶也这么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