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包袱,摸出缂绸丢在桌上,摊开来看。
缂绸上绘着山川和地形,以旧时古文字作标识,是一件旧物,他一直随身带的。那日为不让霍连云发现,他随手藏于石下,当晚便取回。
&ldo;百兵谱&rdo;三个字是他自己绣的,但凡细看,就会发觉与缂绸之中的字体不同。
上面绘的几个州府,赵洛懿连猜带蒙,联系执行任务时看过的地形图和走过的地方,推测是南边几座重镇。
而南面又有一地才扯旗自号称&ldo;南湄&rdo;,境内遍生沼泽,有一条湄水经过,该河约摸四分之三在南湄境内,下游支流分布在大秦西南边境。
赵洛懿看了会儿,脑中却什么都没想,手指流连在发黄表面,指尖流动着说不出的眷恋。
他起身,取来烟枪,将平日里擦枪的黑布拿来,手势极为缓慢,任凭黑夜无言的沉寂和蚀骨的失落吞噬自己。
赵洛懿常破罐破摔地想,要不是他娘留下来这卷东西他还没有查明其中机窍,兴许他早就死在一处野地荒船中,皮肉发臭才被人发觉也未可知。
他目光滑过缂绸、烟枪、桌上油灯、桌面上不能再擦净的老油渍,撇过头看了眼桌上的无妄剑。
赵洛懿绝望地想,他有徒弟了,这下连死都不能轻松。越想越是心情复杂,把烟枪擦得油光锃亮。
……
老人喝茶发出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内十分刺耳。
看见黑衣人李蒙总会想起上次忽然七窍中流出虫子来的那个人,觉得眼前这些人也可能会陡然爆出惨叫,耳朵鼻子爬满虫子。
李蒙尽量去看屋顶,那上面有一张蛛网,被室内明亮的灯光照得清晰,连蜘蛛吐丝都看得异常分明。
萧苌楚对老人态度十分恭敬,当老人说还要喝一碗茶时,语气虽含着抱歉,李蒙却敏锐地听出了一丝轻蔑。
&ldo;老夫上了年纪,一旦要费唇舌,就要多费茶水,萧姑娘不会不耐烦吧?&rdo;
李蒙这里看去,对着那老人萧苌楚满脸温顺笑意,随脸孔隐入阴暗就改换了一脸的不耐烦。
萧苌楚亲手捧上茶碗,柔声道:&ldo;咱们这些人都仰仗老爷子过活,岂敢有不耐烦的?&rdo;
孙老头笑声嘶哑,李蒙听得直皱眉。他一进院子,就看见萧苌楚握着竹哨,但只说这个孙老头要见他,此刻李蒙已离开府衙小半个时辰,生怕赵洛懿要找,频频回头往外看。
&ldo;过来。&rdo;孙老头喝饱了茶,放下茶碗,冲李蒙招了招手。
他的手干枯发黑,让李蒙想起赵洛懿常裹的烟叶子。
李蒙磨磨蹭蹭。
老头锲而不舍地招手。
见磨蹭不过去,李蒙只得不情愿地挪到孙老头跟前。
&ldo;啊啊啊啊啊啊‐‐!!!!&rdo;惊天动地一声大嚎!
萧苌楚蹙眉,握住销魂鞭。
黑衣人们依然如同木头杵着,面无表情。
孙老头一笑,脸孔皱得像朵发黑的ju花。
他的手粗糙阴冷,搭在李蒙手腕上,脸上笑意要是算作安慰,那也太惊悚了。李蒙那一声叫完,便不敢再乱动,他眼角余光已经瞥见萧苌楚的鞭子。
&ldo;老、老头,您摸什么吶?&rdo;李蒙战战兢兢问。
&ldo;转过身去。&rdo;孙老头说话缓慢,听上去虚弱无力,他说完一句,就喘上一会,半晌,方才吐出第二句,&ldo;虽然不是,练武的好料子,不过,用来做重塑的肉身倒是不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