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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他们应该认识吧,再怎么想都是如此。官九郎来回于两人之间,这对形同年纪相差许多的兄妹之间。

平四郎想起过去读过的战记小说里,曾出现传信鸽一节。鸽子很聪明,即使被带到远方,放出笼后仍能确然无误地回到自己原先所在之处。利用鸽子的聪明,将书信绑在鸽脚上,自战场送往己方阵营或城里主公处。

乌鸦也能像鸽子一样?若官九郎只是飞来飞去,便无法传递讯;若它身上不带著书信便说不通。

佐吉与阿蜜一定是靠这个法子通信。正因如此,阿蜜看到官九郎才会高兴地喊它。失去母亲的寂寞少女,遇上一个有着同样背景的亲戚,定然感到很高兴吧。若要谈情说爱,年龄差距太大了些,但若说会产生近似于血亲的情感,便再自然也不过了。

「可这也实在太巧了。」

平四郎有些惊讶。「黑豆」做了结论,指出关于佐吉与凑屋家族,眼下明白的就只这些。平四郎决定吃过中饭再看第二段正文。耳里传来小平次边喊着大爷边走来的脚步声。

井筒平四郎为何会闪到腰呢?

小平次目睹了现场。但基于武士的道义,选择保持沉默。不,其实平四郎之所以会感到面目无光,无颜见细君,纯粹是因这「闪到腰的缘由」实在令人难堪。

事情发生在昨天下午。平四郎照例至铁瓶杂院巡视,照例在阿德的卤菜铺打混摸鱼。此刻回想起来,那天阿德打一开始就没什么精神。而他们谈的话题,是前杂院与阿德毗邻的零嘴铺一家人迁居森下町。阿德又开骂,说这全都是因佐吉那个年轻小伙子当管理人太不可靠,让房客住起来不安心。然而就连这些话里,也没了她平日的劲道。

零嘴铺搬家,平四郎也颇感痛心。这并不仅是为了吃不到她们可口的豆沙馅衣饼而感到遗憾。自八助一家拜壶、不告而别一事以来,佐吉便显得心神恍惚。这阵子神情是平静了,表面上举止也很平常,但平四郎仍看出他内心受到不小的震憾,满脑子胡思乱想。

「我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事后问他,他却装傻不记得说过这句话,但平四郎确实亲耳听到了。佐吉无意间吐露的这句话,与他被破格送来当铁瓶杂院管理人幕后的内情,肯定有所关联。

平四郎想探出其中究竟,却不想为此而无谓地伤害佐吉。为佐吉着想,也不希望铁瓶杂院变得更加冷清。但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像梳子一掉齿儿便没完没了,接连又有人搬家,想必佐吉又更丧气了。

正因如此,当阿德脸朝炉灶背对着自己,拿杓子搅动锅里的卤汁,没劲儿地连挑佐吉的不是时,平四郎只随口附和安抚。然而,正当平四郎端着阿德泡的粗茶就口那刻,阿德手上的杓子就这么松开了。杓子往卤汁里掉,在又是芋头又是炸豆皮又是笋子的锅里缓缓陷没。

接着,阿德突然往旁边一倒。

像这种时候向来惯以「像棍子倒了似的」来形容,但阿德身材肥硕,那光景不如说是倒了根大原木。平四郎弹起来,千钧一发之际,在阿德的头快撞上泥土地前及时赶到。

然而阿德太重了。与其说平四郎抱住阿德,不如说是被阿德压倒,成了她的靠垫。不过就结果而言,阿德终究没有撞到头,因此是抱是压都无妨吧。

小平次赶上来,立刻抱起阿德。此时她已双目翻白,小平次吓坏了,大喊「她肚子痛、肚子痛」,肚子痛自然不可能是这副情景。平四郎身子有一半还压在阿德之下,扯起嗓子大喊谁去叫佐吉来,只见经过铺子的女人惊叫了一声跑走了。

在佐吉赶到之前,平四郎借小平次之力,总算自阿德底下脱身。阿德衣衫凌乱,胸膛半露,裙摆撩开露出了大腿内侧,令平四郎尴尬极了。若在平常,如此手忙脚乱之际他才不会去想这些,这都要怪佐吉,是他说:

「阿德喜欢大爷。」

要不是他说了这种话,平四郎也不会在意。

佐吉赶来一瞧,便提议先把阿德搬进起居间再说。三人合力,应该不至于太吃重。

平四郎与小平次赞成这个意见,各自就位准备抬起阿德,接着低喝声「预备」。

那一瞬间,平四郎的腰爆出声响。

实在太痛,平四郎不由得松开支撑阿德身体的手,其余两个人顿时立足不稳。阿德的和服有一边袖子全落下,出奇雪白而丰美的乳房自衬衣间蹦出来。本人昏了过去,多半人事不知,但当下真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道歉反而奇怪,更何况平四郎痛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结果平四郎便僵在当场,佐吉与小平次两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阿德移入起居间。接着,小平次连忙去找高桥的幸庵大夫。匆匆赶来的大夫豪快地笑了,对平四郎说道,等我先瞧了阿德再过来整治大爷,在那之前,大爷就窝在那儿好生呻吟吧。连小平次都跟着笑了。唯有佐吉同情平四郎,为他摩娑背部。但这也只是片刻之事,不一会儿卤菜铺便来了客人,佐吉不得不去招呼。于是曲着身子的平四郎便在泥土地一角动弹不得,挨了半个时辰。

据幸庵大夫说,阿德昏倒主要是积劳成疾,所幸不是大病。不久,本人也转醒过来,一问之下,原来自今年一月起,便不时感到头晕目眩,起卧间有时会昏沉恶心想吐。年长阿德十岁的幸庵大夫正色训诫,年纪也不小了,不可逞强。阿德老实听训。那低着头抓紧衬衣领口的侧脸,据小平次说,看来竟像个少女般。那时候,平四郎还在床上弓身成钩,不知详情。

幸庵大夫开始治疗平四郎的腰时,久米不知从何处听到风声,抱着包袱跑来,一脸认真地问佐吉,阿德姐还好吗?叫了大夫吗?哦,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这时候男人帮不上忙,由我来照顾。这个?这是替换的衣服呀,得让她穿得舒服点。佐吉,你去烧水。咦?就算不是生孩子,有病人就得烧水,你真是不懂事。嘴上不停碎碎叨念着,脚一踏进泥土地,便问:哎呀,幸庵大夫,您蹲在这儿做什么?平四郎闭上眼睛。

幸亏闭上了眼睛,用不着看见久米大笑的模样。尽管还是得听声音。

「阿德姐,哎哟你醒啦。不用起来,我现在就帮你换衣服、擦身子。我以前也在家里昏倒过,那时候一身冷汗难过得要命。我帮你把发髻解开,这样会舒服点。我说,你命真是不错呢。井筒大爷为了救你,闪了腰哩!」

就平四郎而言,过去阿德把久米当粪坑里的蛆般厌恶,若能在此注意到久米善良体贴的心性,一改对她的观感,是再好也不过了。但阿德为久米那大剌剌的嘲笑羞得耳根子都红了的模样,倒免了吧。

平四郎感到难为情。小时候家里有个女管家,平四郎怕她更甚于怕母亲。有次这女管家就着水盆冲凉时,他偷看过一眼,那赤裸的身躯丰满美丽,娇艳得令人无法相信她和平日大骂平四郎的女人是同个人。事后有好一阵子,平四郎都不敢正眼看她‐‐他忆起了这段过往。

因难为情,也不好意思向细君解释闪了腰的详情,支支吾吾地便撒了谎‐‐在铁瓶杂院里,想抱起靠到脚边的孩子便闪了腰,运气不好连这种事都会遇到,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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