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凉躺在床上,大脑放空,双眼紧盯着天花板。小的时候,他还不住在这个小区,那时每逢生病,他就在床上这样躺着,窗外各种各样的影子映在天花板上,好似唱大戏。现在他长大了,不喜欢把光放进卧室,却也不愿意卧室里有影子,他总拉着窗帘,天花板上安安静静的,悲欢离合全落了幕。
天无绝人之路,这个方法不行,就去尝试另一个,总能找到良好的解决方式。脑海中突然跃出了这样一句话,于秋凉搞不明白它出现的缘由,不过他思量再三,觉得这出现得突兀的言语还有几分道理。
此语适用于世间大多数事情,于秋凉想了一会儿,就笑了。他决定以后再遇见烦心事的时候,就拿这句话来鞭策自己。人都能变好,为什么要变坏?应该努力去做一个好人才对。
余夏生走进屋的那一刻,正好看到于秋凉对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微笑。老鬼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向上看,唯恐天花板上躲藏了不知名的恶鬼,在于秋凉发呆的时刻趁虚而入。
他的担忧并未变成现实。恶鬼是有的,不过已经挨了于秋凉的教训,逃之夭夭了。于秋凉平常就爱对着空气发呆傻笑,余夏生反应过来,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应当尽快习惯他这副样子。
&ldo;又想什么呢,成天傻乐呵。&rdo;余夏生坐在于秋凉旁边,拍了拍他的身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忘了于秋凉在发烧,下手没轻没重,把人拍得闷哼一声,仿佛伤重不治的样子。余夏生又被吓到,就仿佛他总能给于秋凉惊喜一般,于秋凉总能给他惊吓,谁知道这孩子又干了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于秋凉并非真的命不久矣,但他如果再这样拖延下去,长命百岁也要变成早夭。余夏生哭笑不得,终于记起于秋凉给他发的信息,从衣兜里掏出了退烧药。
&ldo;你他妈还记得我是病号啊……&rdo;于秋凉有气无力地指责他,&ldo;那么大劲儿,你想拍死我啊……&rdo;
&ldo;说什么胡话呢?等会儿把药喝了,我去给你倒水。&rdo;余夏生把药放在床头,转身出了卧室,没过一会儿,他捧着一杯温水回来。他知道于秋凉不喜欢喝太烫的水,于秋凉害怕烫嘴。
于秋凉从床上爬起来,整个脑袋都乱成了鸡窝,这是由他的枕头和他的被子联手打造的最新发型。他瞅了衣柜一眼,从衣柜门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只看一眼,他就皱起了眉,低声说:&ldo;你把灯给我关了。&rdo;
&ldo;关什么灯?&rdo;余夏生惊讶地望着他,&ldo;赶紧喝药,别整些没用的东西。&rdo;
&ldo;难受。&rdo;于秋凉满脸不高兴地把药喝了,瞬间化身成小苦瓜。这药是真的苦,卧室里的灯光也照得他难受。他匆匆把药和着温水吞下肚,就掀起被子躺了回去。被子和枕头虽然会毁掉他的发型,但它们起码能给他提供一个安心的休息地。
余夏生也知道灯光照得于秋凉不舒服,他收走床头柜上的东西之后,就去关了灯。灯光骤然消失,于秋凉放松了些,但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紧张始终挥之不去。他总觉得有人在他旁边紧盯着他,却不是余夏生。
&ldo;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了。&rdo;余夏生在他身边躺下,轻轻拍着他的肩,好像妈妈哄孩子似的。于秋凉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往老鬼怀里蹭了蹭,漫不经心地答道:&ldo;是啊,你怎么知道?你开了天眼,能看见我在学校做了什么?&rdo;
他又拿余夏生找顾嘉盯人的事来打趣,余夏生尴尬地笑了笑。事实上,顾嘉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从余夏生这里拿到钱了,余夏生不再找她帮忙盯着于秋凉。
&ldo;问你个问题。&rdo;于秋凉一直在往自己怀里钻,余夏生当然能够感觉出来。他顺势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手搭在于秋凉的额头上试温度。现在烧还没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退烧,余夏生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似的送上一个亲吻。
此举本是无心,更加不带任何调戏意味,于秋凉却愣住了。在余夏生所看不到的地方,于秋凉睁大了双眼,目光有些呆滞。若非他了解余夏生的为人,恐怕这就要误会了。
半晌,于秋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ldo;……什么问题?你问。&rdo;
&ldo;如果这一条路走不通,你会不会走另一条?&rdo;余夏生问,&ldo;如果你想收拾一个人,又不方便自己动手,那你会怎样做?&rdo;
说好的是一个问题,他这分明是俩问题。于秋凉感到头痛。可能余夏生比谁都要更像发烧人士,他已经算不清数字了,连二都能数成一。
嫌弃搁在心里,认真摆在明面,于秋凉想了想,回答道:&ldo;这条路不通,就去走另一条;如果我不方便自己动手,我就借刀杀人。&rdo;
&ldo;啊。&rdo;余夏生短促地笑了一声,于秋凉不晓得他在笑什么。自己的回答明明很正常,没有任何值得发笑的地方。或许,余夏生应该对这一声笑,向他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等了好久好久,等得快要睡着,余夏生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于秋凉的呼吸渐趋平缓,他等了又等,到最后先睡了过去。
待到他真正睡熟了,余夏生才摸了摸他温度减退的额头,略带怜惜地说着:&ldo;瞧瞧,你都知道借刀杀人。你都知道的事,比你年长的人,又有几个不知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