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对方知道他懒,觉得他不愿意多走两步路,但实际上他更喜欢稳妥,太刺激的经历,还是能少则少。虽说他掉下来之后,是被柔软的沙发坐垫接住,然而重力不容小觑,愣是把他半块身子震得直发麻。于秋凉的两排牙齿都还在嗡嗡嗡地震颤,这诡异的感受迫使他磨了磨牙。
于秋凉把手机往兜里一塞,顺便将外套拉链向下拉了一点。拉链拉得太高,容易透不过气,更何况他一看到绑架犯就紧张。人在紧张的时候,会感觉空气都是凝固的,此时此刻,在于秋凉的眼里,四周的空气就像是密不透风的水泥墙,把他夹在了正中间。
&ldo;你的同学,我就先扣在这里了,目前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rdo;男人把茶几上的花瓶挪走,推过来一张纸和一支笔,示意于秋凉在上面签字。于秋凉提起笔,看也不看,就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大名,随后将笔一丢,起身就要离开。
说到底,谢江月的死活,与他关系不大,但不管怎样,谢江月都是因为认识了他,才被卷到这起事件当中。于情于理,谢江月都是无辜的,虽然她在某些时候很烦人。
房间门口,蒙面的女人正在那里把守,看到于秋凉出来,她便点了点头,侧身给他让出一条通路。她说话很少,存在感也不高,可比起那名绑架犯,于秋凉对她的好奇心还要更强烈一些。和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于秋凉稍微停顿,偏过头去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个头不高,声音怪异且沙哑,又总是蒙着头脸,一看就很神秘。她的真实身份,于秋凉并不知悉,他对她的了解,仅限于她被切断的几缕头发。从前宋词然和于秋凉开玩笑的时候说过,如今对头发的长度十分看重的,只有小姑娘,不知道蒙面女子是不是小姑娘,看不看重自己头发的长度。
如果她十分珍视,那于秋凉可真是犯了滔天大罪,罪无可赦。
不过,于秋凉不打算对她道歉。本身就有错的人,不配得到别人的歉意,于秋凉懒得同这种人消磨时间。
偌大的别墅里没有几个活物,于秋凉想,这里的活物应该就只有那三四个,而且至少有一个是不会喘气的。走出别墅的时候,他回头看了高大的建筑物一眼,绑他过来的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目送他离开。
他们之间隔了很远,于秋凉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他不知道男人是在笑,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他只知道他现在很想笑。他的手在衣兜里动了动,按了一下手机侧键,却没有将手机掏出来。
直到走出男人的视线范围,坐上拥挤的公交车,于秋凉才掏出手机。果不其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是他熟悉的界面。手指轻轻一点,结束了原本的进程,于秋凉去翻电话簿,找到了一个陌生的姓名。
迟渝……
余夏生是要被吃了吗?
这人是有多大仇,起名字都起得这么有针对性,又或者他爹妈曾经被姓余的人坑过,才给孩子起了这样的名字,让他不忘报仇。于秋凉想删掉这莫名其妙出现的联系方式,但他转念一想,似乎留着这人的号码也不错。
最近雾霾天严重,又是过年,公交车可以免费乘坐,所以许多老年人都来坐公交车。于秋凉一路上换乘无数次,又让了无数次座,总算捱到小区附近,当他下车的那一瞬间,他扶住公交站牌,险些累到虚脱。
不行,得马上回家,尽快洗个澡。于秋凉昨天直接睡了,没换衣服没冲澡,此时他感觉自己好像个深山老林中的野人。不晓得某些不讲究个人卫生的家伙为什么能一星期不洗澡,于秋凉才一天没有进浴室,就已经受不了了,倘若要他一周不碰水龙头,他大概会当场发飙。
有些时候,人们的想法不能很快地变为现实,因为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于秋凉现在就处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阶段,他想马上回家,但他的双腿不听使唤,总是打着摆子。迟渝把他放走了,却留下了谢江月,而且,似乎是为了惩罚他的放肆,迟渝没有给他安排一辆车。
妈的,这王八蛋看着人模狗样,也不缺钱,怎的连一辆车都出不起?于秋凉心中怒火更盛,几乎想毁坏公物,把公交站牌当成迟渝给砸烂。他捏紧拳头,准备给公交站牌来一拳,结果就在这时,手机嗡嗡作响,迟渝的短信来了。
&ldo;抱歉,今天三辆车都限号。&rdo;短信上这么说。
限号限得可真巧妙,这傻逼买车摇号摇得也真巧妙,三辆车全部限号,他是怎么做到的?于秋凉气得发笑,却是不想再去砸公交站牌了,无辜的站牌没有灵魂,全然不知自己方才躲过一劫,它兀自伫立在冷风之中,迎接着一批又一批要去坐车的乘客。
回到家的时候,于秋凉的两条腿已经又酸又痛,连带着他的肩膀也隐约有些不适。长途跋涉不适合当代的中学生,高中生们缺乏体育锻炼,并且没几个人喜欢运动,让他们去运动,倒不如直接杀了他们来得爽快。于秋凉疲惫且困倦,他把脑门抵在门板上,强迫自己冷静,这样&ldo;冷静&rdo;了一会儿,他才抽出手去敲门。
敲门声富有节奏,具备了忧郁的美感,在空旷的楼道中响起的敲门声,可以延伸出无数个故事。然而,还没等于秋凉忧郁够,门就被余夏生打开了,余夏生神色复杂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于秋凉,半晌,忐忑不安地问道:&ldo;你是在大街上睡了一晚上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