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他身上的孩子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好像脚一沾地,长毛怪就要忽然冲出来似的。余夏生把人从路口扛回家,浑身的骨头都快被压散,他毫不怀疑,如果这时候迟渝前来偷袭,自己还没来得及还手,就已被撂倒了。
&ldo;松手。&rdo;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余夏生悲哀地发现自己腾不出手去拿钥匙。
于秋凉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哆哆嗦嗦地摸进了他的衣兜,准确无误地掏出家门钥匙,递给了他。余夏生一时无话。他沉默片刻,认命般扛着个人开了门。
楚潇涵还没犯事儿的时候,曾经说过以后结婚要找个能背得动自己的新郎,当时余夏生觉得这个想法还可以,符合小姑娘们浪漫的理想,结果今天亲身体验了一把背人的感受,顿时觉得楚潇涵自私自利,为了幻想而忽略客观实际。但他同时也忘记了,不是每一个新娘都有于秋凉这么高的个子,要是那么多女孩子都长到了一米七九,等结婚时再一穿高跟鞋,她们的新郎立马就会哭泣。
现在楚潇涵没空再幻想以后了,由于吃里扒外去和迟渝勾结,抓走了路怀明,又教唆未成年人犯罪,她目前还在蹲号子,没个年是出不来的。而且说句实话,像她这样的人,只能和钞票结婚,往她眼前放个男人再放张钞票,她多半选择后者。
当然,倘若这男人富可敌国,她的立场就要改变了。
余夏生摸索着把钥匙塞进锁孔,反复试了好几次才打开家门。于秋凉挂在老鬼身上不停发抖,忽然,窗外一闪而过的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定睛一看,刚要张嘴大叫,却听见余夏生低声说:&ldo;别叫,闭嘴。&rdo;
&ldo;你嫌我烦?你个杀千刀的‐‐快快快,快开门!&rdo;于秋凉在他背上狠命捶打,闹闹腾腾。
也是难为这小子了,他的手在打人,盘在别人腰上的腿倒是没放松,依旧跟蛇似的,缠得死紧死紧。余夏生呼出一口气,把门拉开一条不宽不窄的缝,护住于秋凉的后脑,一弯腰闪了进去。
几乎是在他们跨过门槛的同时,门外刮起一阵风,楼道里的窗户被吹开,雪白雪白的影子跳下了地。于秋凉大叫一声,伸手拽住门把,赶在白色长毛怪扑过来之前关上了门。长毛怪砰地撞在门板上,疼得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一双眼睛隔着铁丝网盯上了于秋凉,直令于秋凉汗毛倒竖,冷汗涔涔。
&ldo;我的娘诶!&rdo;这画面太恐怖,于秋凉不敢看,他哐啷一下关上了透气窗,回身紧紧抱住余夏生的大腿。
&ldo;撒手!&rdo;余夏生抓住鞋柜,和他角力,&ldo;我要换鞋!&rdo;
敌人就在门外,为何还想着换鞋?于秋凉不依,抱着余夏生的腿不撒手,余夏生无奈,只得将他一路拖行到鞋柜旁边,扶着他的脑袋换鞋。
门外传来砰砰的撞击声,于秋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老觉得下一秒那只长毛怪就要破门而入,然而在撞击声之后紧跟着的是爆裂声,不知什么东西炸裂开来,炸得长毛怪发出凄厉的惨叫。
长毛怪有一颗人类的脑袋,因而它发出的声音也和人类接近,那声音落在于秋凉耳朵里,说不出的惊悚可怕。于秋凉又冒出一句&ldo;卧槽&rdo;,借此表达自己的恐惧,&ldo;卧槽&rdo;二字有千万种不同的含义,词汇量匮乏的人,大多用这两个字表达自己复杂的情绪。
尽管门板不停地砰砰响着,但外头那东西就是进不了门。于秋凉喘了口气,摸摸自己的脑袋,扶着鞋柜从地上爬起来。他终于舍得放开余夏生的大腿,去抱抱别的东西。
白色长毛怪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傍晚那会儿迟渝刚从路离家走掉,才过了几个小时,它就出现在于秋凉家附近。于秋凉一想起它的模样,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就都感到非常不适,它长那么个怪样子,还不如做一只体型巨大的猫,猫头猫脑猫身子,倒是比较正常。
它的怪异长相,让于秋凉想起了人工湖里的鱼头怪,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俩东西都和迟渝有关系。迟渝果然是个变态,他不光每天都想着教唆未成年人犯罪,还老是制造出各类鬼怪。他自己长得人模狗样,做出来的怪物却一个比一个磕碜,不过能看得出来他的审美在进步。长毛怪固然惊悚,但论长相,是比鱼头人漂亮多了。
就是那张脸,隐隐约约有点儿面熟。
于秋凉趴在猫眼上往外看,外面一片漆黑,没有光,没有任何色彩。他正奇怪,忽然眼前一花,一张嘴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露出满口森森白牙。
原来那长毛怪未曾离开,于秋凉看不见楼道,是因为它贴在门上,挡住了猫眼。
&ldo;这东西什么时候走啊?&rdo;于秋凉看到这长毛怪就心烦,假如长毛怪赖在这儿不走,那他回头还怎么上学?要是这东西一直堵着他家的门,堵到他高考那天,导致他无法参加考试,等班主任打电话来问他的时候,他难道要告诉对方自己没法去考试是因为怪兽拦门?
鬼才信。
能信这话的,还真只有鬼。
&ldo;不早了,睡觉去。&rdo;余夏生拍了拍裤腿,把于秋凉从门口抱走,扔进卧室里。于秋凉不知所措地睁着一双眼,愣愣地看着余夏生从衣柜里掏出扳手,掏出铁锤,又目送着老鬼手持凶器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