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凉又催他了:&ldo;你们去问问吧。迟早都要问,早点儿去又不影响啥。&rdo;
其实于秋凉有些害怕,没来由地就是有些害怕。他总感觉在那帮学生里藏了只小怪物,还是会把一个大活人逼死的那种小怪物。这一类的小怪物大概也不算少,它们披着孩子的外壳,扑闪扑闪着一双眼睛伪装出一派童真,实际上,在它们脑袋瓜里,成天只想着欺负人。它们极度空虚,极度无聊,没有内涵,也没有智慧,它们只知道害人。尽管它们年纪还小,但于秋凉认为它们没有任何被拯救的价值,它们是无法被改造,无法被挽救的。
于秋凉略显偏激,他习惯性地把所有小孩都当作成年人来看待。现在的小孩子,比从前的小孩子懂得更多,而就好像太早熟的果子容易让人感到奇怪一样,太聪明的孩子,会让人觉得恐怖。于秋凉就觉得那种很聪明很成熟的孩子太吓人,他还是更喜欢和小白痴打交道。
余夏生最后妥协了。他把先前被赶下去的那两个人又都叫了回来,自己带着于秋凉去找初一一班。一班的学生们去了一间空教室上课,而正和余夏生所预测的相同,这些学生们有发呆的有睡觉的,有传纸条的有说小话的,但就是没有听课的。刚出了那么大的事,能有几个人听课?于秋凉站在后门,从小窗子朝教室里张望,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姑娘。
这个女孩,他有印象,她就是当天那个领头欺负人的。
女老师被人领着走了过来,她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于秋凉瞄了她一眼,感觉她还挺年轻,这次碰见这种事,也算是她倒霉。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太难管教,上次于秋凉带着那小女孩来找她的时候,就觉得她镇不住那帮猴子,如今看来,果真是镇不住。她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子,没那么大的能耐,从天边搬来一座五指山。
她果真没有安排学生去清扫外面的阳台,而死者摔下去之后,手里是空的,仅有一块抹布和几张废报纸掉落在不远处。于秋凉知道为什么抹布要和废报纸搭配在一起,他初中的时候也干过这种活,先拿抹布擦一遍,再拿废报纸擦一遍,窗玻璃才能擦得干净。于秋凉咧了咧嘴,心情谈不上有多大的波动,他感觉一切都在他意料当中。
在爬阳台的时候,于秋凉看到窗台上遗留了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它大概是擦玻璃的人放在这里,等着打扫完之后拿去洗的。至于扫地用的工具,却是没有摆放在阳台上,它们被人拿走了,放回了原来的地方。有些事情越掩饰就越容易暴露,这一次的事也不例外。
若想知道有谁去过阳台,实际上也很好查,但是这所学校今天是在补课,虽然监控开着,管理员却没来上班,要想拿到录像,还得等到下周一。于秋凉想起自己上初中时全校抓贼的那次,也是因为这个经常翘班的管理员,导致小毛贼躲了好些天才被揪出来。当年偷其他同学钱包的,也是他们同届的学生。孩子们不一定都是好的,世界上坏孩子多又多,只是,从来没有人用严苛的刑罚对待他们,许多人都认为他们不会有意地去伤害别人。
这种说法纯属放屁。
下课铃响了,于秋凉吹了声口哨,侧身贴在墙上,朝余夏生眨眨眼。余夏生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正欲踏进教室去找他所指认的女孩,走廊尽头却忽然跑出一个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ldo;余哥&rdo;。以前上初中的时候,于秋凉也常常被人这么喊,此时下意识地看向来人,却发现对方喊的是余夏生。好么,一大一小两个&ldo;哥&rdo;,姓氏读音还一模一样,真有意思。
这回出了人命,不再是学生丢失十几二十块钱的事了,监控室管理员被校领导一个电话从睡梦中叫醒,这会儿已经到达了学校。但是,据前来报告的那人说,这管理员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磨磨唧唧就是不开门。对方不合作,强行逼他合作也无所谓,可是他死活不说他把钥匙放在哪儿。监控室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各种电线和仪器,一帮大老粗不敢砸门,也不敢砸窗,生怕弄坏了学校的设备,只好反过来从管理员这儿入手,想方设法要让他妥协。
&ldo;这人傻逼吧?&rdo;于秋凉一溜小跑,跟上余夏生的脚步,他暂时搁置了那个有问题的女生,他要跟着余夏生去找懒惰的管理员复仇。他终于想起来了,之前有人偷钱的那次,他丢了整整二百,这直接导致他一星期没吃上好饭。他很记仇,他极端记仇,他翻开了他的账本,找到了六年前的旧账,要去和傻逼管理员算账去了。
监控室管理员还是六年前的那位,他的傻逼程度经过了六年,可以说是有增无减。他貌似已经不认得于秋凉了,毕竟于秋凉当年个子矮,模样也和现在不大相同。然而,他不认得于秋凉,于秋凉却认得他,这个王八羔子,他就算是化成灰了,做了花肥了,于秋凉都认得他,他就是害于秋凉吃了一星期开水泡馒头的混蛋。
余夏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没能说服对方乖乖开门,就在他逐渐失去耐心的时刻,于秋凉从他背后箭一般飞出来,冲着地上躺着耍赖的那人就是一脚。这一脚踢得很厉害,把人下巴都踢歪了,余夏生被孩子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拦,却见地上装死的家伙骨碌一下翻了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