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左右,贺兰坐在明阳路的咖啡馆里,慢慢地吃下了一份蛋糕。
蛋糕上面是红润的樱桃,她用叉子叉起樱桃,送进嘴里,甜味弥漫在舌苔之间,后来她出了咖啡馆,顺着街道慢慢地朝前走,路过一家玉器行的时候,她看到了在玉器行的门面柜上摆着一盆玉石芙蓉盆景,玉质柔润,石纹雅致,玉石雕刻着的朵朵芙蓉花色泽鲜艳,栩栩如生,她站在那里看了半天。
店主便殷勤地走上来道:&ldo;小姐好眼光,这是上等和田玉雕刻的,正宗月白色,你瞧这花瓣上的一点颜色,这也有说法,叫&lso;秋梨子……&rso;&rdo;店老板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贺兰伸手摸了摸那盆玉石芙蓉,果然是触手温润,她默默地看着,那眼里也显露出喜爱的颜色来,道:&ldo;我买了。&rdo;
店主便很抱歉地道:&ldo;真是对不起,这盆玉石芙蓉已经被沈统制家的少奶奶订走了,连定金都jiāo了。&rdo;贺兰怔了一怔,道:&ldo;那还真可惜。&rdo;
店主忙哈腰道:&ldo;小姐里面请,店里还有许多玉石盆景比这个要好呢。&rdo;
贺兰便没了兴致,道:&ldo;算了吧,别的我不喜欢。&rdo;她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却回过头来,看了看放在门面柜上的那一盆玉石芙蓉,就见那玉石雕琢的芙蓉,温润晶莹,灿若明霞,jg致极了,她回头看了几眼,还是走了。
她在街口叫一辆huáng包车,随口说了一个地址,那huáng包车拉着她一路飞奔,没多久就到了地方,车夫放下车把,笑道:&ldo;小姐,你到了。&rdo;
贺兰这才如梦初醒,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大帅府的仪门石狮和高达八丈的围墙,但是门外的匾额却被摘下去了,挂上了新的牌匾,门前的汉白玉石阶上,站着一排持枪相对的冷面侍卫。
贺兰道:&ldo;这地方怎么变了?以前不是这样的。&rdo;车夫笑道&ldo;这是原来的秦家大帅府,现在被改成警备办公厅局了,老话儿怎么说来着,一朝天子一朝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唉,人生在世,不就那么点事儿么,小姐是要进去吗?&rdo;
她静静地道:&ldo;不是。&rdo;
那些活生生的人和事儿,仿佛是一下子变成了上辈子的事qg……她初进大帅府的时候,轰轰烈烈的爆竹声,怎么转瞬之间就好似成为了前生的记忆,一下子全都没了……承煜为她采过一枝素心兰,她将那一枝素心兰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微微笑道:&ldo;等你回去cha在卧室的花瓶里,一晚上都很香。&rdo;她不好意思,低声道:&ldo;人家都在看我们呢。&rdo;他依然很温暖地笑着:&ldo;没事儿,他们笑的是我。&rdo;
她的心里成了空dàngdàng的,什么都没有了,她到底经历了多少事qg,经历了生死离别,经历了痛苦挣扎,眼看着亲近的人在自己面前一个接一个死去,她的心变成了冰冷的铁块,即便就在此刻将她千刀万剐,她不知道什么是通了。
贺兰默默道:&ldo;走吧。&rdo;车夫怔了怔,道:&ldo;小姐这回腰上哪去?&rdo;
贺兰恍然如梦,低声道,&ldo;我也不知道。&rdo;车夫疑惑地看着贺兰,尴尬滴笑了一笑,&ldo;小姐,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rdo;贺兰知道为难车夫了,便道:&ldo;拉回刚才的街口去吧。&rdo;车夫应了一声,把她又拉了回来,天色渐晚了,电车从街道中间开过去,发出&ldo;叮铃铃铃&rdo;的声响,商店和洋行里卖着各种鲜亮的百货。
&ldo;我又没有家了。&rdo;她坐在车上,轻声说。
车夫其实并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但也回过头来好意地对她笑一笑,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他静静地坐在车上,擦一擦脸上的眼泪,藕色镂花旗袍装趁着他年轻纤细的身体,她像是一朵随风摇曳的芙蓉花。
回到湘林别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推开卧室的门就见他坐在沙发上,卧室里的水晶灯照耀在他的眼眸里,细细碎碎好似莹亮的宝石,她捧着一纸袋的花旗橘子,头晕乎乎的,脚步略有些踉跄,先冲着她娇憨地一笑,叫了一声,&ldo;仲祺。&rdo;
他在焦躁不安中等了她整整一天,早已经是一肚子的怨气,然而她只是这样对他浅浅一笑,温柔地叫他的名字,竟可以化解他所有的恼怒,她将花旗橘子放在茶几上,他站起来,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她站不住,一个趔趄,他早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她仰着脸看着他,笑眯眯地道:&ldo;终于轮到你等我了。&rdo;
以前总是她在等他,他总有许多事qg要做,她就傻傻地等着,还不敢挪动地方,生怕他回来找不到他,他陪她的师姐本来就很少,她却从来不会抱怨,她那时候多么天真,坚定不移地认为他就是值得她托付一生一世的人。
直到他害得她家破人亡。
她的脸被酒意烧得滚烫,泛出红晕来,好似涂了一层鲜艳的胭脂,高仲祺搂着他的腰,她却皱了皱眉,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上,不高兴地道:&ldo;满身的烟味,去洗澡。&rdo;高仲祺凝视着她,柔声笑道:&ldo;你还满身酒气呢,不如我们一起去洗?&rdo;
她咯咯地笑起来,笑意溅到眼眸你,眼眸弯成了妩媚的月牙,&ldo;我不洗澡,你剥橘子给我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