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我是应该的。”黑羽冷着脸睨着蹲在槐树树根下的人,“但除了我之外,你必须什么都不怕。”
那男孩子没懂,想问,又担心显得幼稚。这窝囊模样让黑羽有几分不甘,不过眼下,他也只能朝对方友好地伸出手。
男孩子大喜过望,他作文写得不错,这会儿连握手言和的台词都编好了,谁知黑羽把他拽起来,拍拍他身上的土说:“来,跟我干一架,让我看看你够不够格保护他。”
于是,月白人生中的“男朋友1”,就是这么来的。
后来,包办婚姻的勾当干多了,就连妖狐都建议黑羽不如搬个小马扎去相亲角给他弟弟搞个比武招亲算了。
“你这么搞,你弟弟以后要真处一对象回来,你家一张床仨人睡,谁挨着谁啊?太乱了。”
“我又不可能陪他一辈子。”黑羽运着篮球绕在妖狐身边,“你们正常人睡前聊天叫夜谈,但你知道我睡前和他聊天是什么感觉吗?”
他这么说着,举高手臂把球投出去,维持着出手的姿势,然后泄气地放下,偏过头。
“我觉得我是在交代遗言。”
篮球打了个转,结结实实栽进筐里,黑羽过去接住了,拍了两下回到妖狐面前。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离家出走,他把我找回来,躺在我身边抱着我,好久都没敢合眼,说怕一睡着我又走了。”黑羽运着球跑到另一个半场,停在篮下,“当时我嫌弃他矫情,但现在我懂了,我每天晚上看着他在旁边枕头上睡着,自己却一分钟都不敢睡,因为我也怕我一睡着就走了。”
篮球又一次精准地入筐,落下来后没有人接,一路弹到场边。
黑羽有些累了,望着耀眼却短暂的夕阳,喘着气说:“每天我都和他讲很多话,真的很多,他睡着了我还在讲,每晚都不重样,可我还是觉得……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来不及交代给他。”
这天以后,黑羽还是在课堂上整节整节地打盹,还是私底下天天给他弟搞包办,还是抓住一切机会赌球赚快钱,和以前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不过妖狐知道,他这不是在过日子,他是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这柄镰刀在黑羽脖子上方明晃晃地悬了三年,迟迟没有落下。安稳日久,他甚至猜测是不是自己人命轻贱,而鬼使事繁,忘记要索他的命。
偷生度日的心态一直持续到前两天,到月白的管床医师把他传去办公室为止。
等了五分钟都没得到回应,病床上的月白摇摇黑羽的手:“你在想什么呢?”
注意力被眼前的病号拉回来,黑羽挤出个安慰的笑,逗猫一样摸他头顶:“在想,三天后就要手术了,到时候给你剃个小光头,看你那些男朋友1234567的还去不去小亭子里找你说悄悄话。”
这话酸得,月白一下连手术成功率都不想考虑了,下巴缩在被子里小小声地抱怨:“男朋友20你怎么这样啊,刚转正就吃起醋来了,你醋劲儿怎么那么大啊。”
醋坛子撑在床沿上捏他脸蛋,见他一眯眼睛又赶紧搓面团一样地揉,耳语声低低柔柔的,听起来脾气好得不得了:“我怎么不能吃醋了?你高中起就有男朋友,我就是坛女儿红这会儿也该开封了,还有脸叫‘男朋友20’……在你这儿我都排到二十号了,但你可是我初恋情人,我都委屈死了。”黑羽刮着他的脸蛋,“你说,怎么办?”
一句“初恋情人”把月白臊得脸红,使劲往他手心里拱。这股酸味儿沁到心里快把他甜死了,又是哥哥,又是男朋友,对别人都酷得不行,只有在他面前才又酸又甜,满心丰沛的泡沫噗噗地往外冒,早知道跟黑羽谈恋爱这么带劲儿那他早昏迷多好。
黑羽在他脸上轻轻拍一下:“这么撒个娇就完了?我就这么好糊弄?”
“当然没完。”如果说休息室里还揣着点英勇献身的单方面奉献,那这会儿可算是两情相悦了,可惜公共场所里没法把人扑倒,月白拉过黑羽的手细细吻起来,“所以你快想办法把我偷出去啊,医院里太不方便了。”
老房子没有供暖,每年这个时候都冷得像冰窟,月白精神再好也是病着的,黑羽还是带人回了条件齐全的宿舍。
寒假前夕,整片宿舍区都冷冷清清,到了楼梯口,黑羽把人放上三级台阶,然后转过身:“上来。”
一离开医院就没有了病人的自觉,月白跳到黑羽背上,黑羽毛刺刺的短发混着洗发水的气味蹭在脸上,弄得人心痒。
他舔着黑羽的耳朵捣乱道:“听说你们打台球的人总弯着,腰肌容易劳损,你腰行不行啊?要不行的话别勉强,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黑羽没搭理他,进了宿舍才让人溜下去,径自去开了空调。一回头见月白背着手倚在门板上没动,便过去装冷酷:“刚才不还撩我么,这会儿怎么没劲了?”
月白撇撇嘴:“姿势都摆好了,结果男朋友没眼力见,过来了也不壁咚,发愁呢。”
黑羽笑了笑,到底是没咚他,把手伸到他腰后拧上门锁。
“你干什么啊,妖狐回来开不开门怎么办?”
黑羽没等他说完就捏着下巴吻下去:“谁管他。”
宿舍毕竟是私密空间,这个吻可比医院里放肆多了,月白的舌头就像不是自己的,被黑羽勾进嘴里又是搅又是吮,来不及吞咽的口水挂在唇角,偶尔力道重一下,娇气得直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