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了三次都相当于原地踏步,月白自己想不起来不要紧,可他担心拖项目后腿,于是连着一个星期都心怀愧疚地去判官那儿找活干。
放假后研究所的日常事务暂停了一多半,判官正嫌日子悠闲,乐得有个人陪他一起温杯涤茶。等月白整理完资料,他调出上一次的催眠录像给他看,月白握着鼠标,目瞪口呆:“这是梦游吗?”
“这个声音,是我在说话?”
“火车……黑羽以前也提到过火车。”
最后合上电脑叹气:“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是不是代表实验失败了?”
“你觉得失败了?”判官放下木夹,提壶施了手百丈飞瀑的功夫,手腕轻巧一掂,“雀舌茶,来,先闻个味儿。”
月白接过茶杯,眉头不展:“就算没失败,但肯定也算不上成功吧?”
“你这个月至少还要再接受三次催眠,成功与否,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这位大博士阅读量巨丰,尤其擅长以事实说话,一壶茶的功夫又给月白摆了几个催眠史上的著名案例。“山前有路,桥头船直,冥冥自有定数,一切皆有安排,你不必心急。”说着捧去第三碗茶,“来,尝一尝和第一泡比怎么样?”
黄绿的叶片舒展在白瓷碗底,月白抿一口,丝丝花香浸入味蕾:“甜的。”
“甜吧?第一泡可冲不出甜味儿,茶的功夫都在时间里。这里也是。”他用木夹点点月白的太阳穴,“花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开的,你得给它点时间。”
俱乐部头牌也很想有人给他点时间,放假以来连白天都用于接客了,他只有午饭的空档才能撒娇耍赖说情话。
一路品味着判官的暗示,月白的脚程就慢了点,黑羽端坐在小饭桌前等得海枯石烂:“花都谢了,饭都馊了,你来晚了,我都凉了。”
“你凉了吗?”才晚来三分钟就耷拉脸,真是恋爱使人智障,然而月白见到智障就像花儿见到太阳,捧起黑羽的脸逗他,“我刚才进来时怎么听说,有的人又新收了三个小徒弟,天天都和他们打得火热呢?”
“这不放暑假了嘛,帮着家长带孩子呗。”黑羽侧脸在他手心亲一下,把他拉到大腿上,“三个高中生,都是如花似玉的小男孩,比你那时候还闹腾。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危机感?”
“危机感没有,饥饿感十足。”逗黑羽比跟判官聊天轻松,月白把筷子塞他手里坐到对面,“咱们得定个规矩,工作时间不许调戏未成年,非工作时间更不允许,现在,吃饭。”
“你还要求起我来了,也不知道未成年的时候总调戏我的那个人是谁哦。”筷子一敲,黑羽就很坦荡地吃饭,“好在未成年的我逼格十足,基本不为所动。”想起月白穿校服在他身上起伏的模样,又遗憾地咂咂嘴,“最终导致初恋年龄延迟五年,没能赶上早恋的潮流。”
月白脑海里的画面就清纯多了,噗嗤笑出声:“你不为所动?那还吃大天狗的醋。”
就在这番再普通不过的言谈之间,记忆之门已悄然松动,可一个没意识到,另一个被经理不恰时机地叫出去谈话了,没听见。
而且谈话场面还挺严肃。
月白停下来等他,谈完了黑羽回来问:“这个月二十号研究所那边有安排吗?”
他翻翻手机:“十九号阎魔开会回来,二十号下午安排了一次实验,你得来。怎么,俱乐部有事?”
项目上时间宽裕,不急在一时,黑羽坐下,表情看起来蠢蠢欲动:“往后调一天吧,有个比赛,决赛时间也定在二十号,我得提前准备准备,会会一位老熟人。”
提起实验,月白想起来了:“我在判官那儿看过录像了,催眠时你说了铁轨还有棠梨树,之前在天台打球的那一次你也提起过,这是什么地方?很重要吗?”
黑羽已经完全沉浸在对比赛的规划中,心不在焉地答道:“爸妈离婚当天晚上你来追我,那截铁轨应该还在,等我把该收拾的人收拾完了带你去看看。”
从这天起黑羽的所有私教课时统统延后,判官的短信也都按下未回,他又进入封闭的备战状态,就连月白都只是监督他吃个饭就走了。
心理研究所的项目也因为阎魔的出差而暂时搁置,月白在判官那儿翻来覆去地看录像,顺道听了不少“世界真奇妙”一类的小故事,每晚当个乐子发给黑羽解闷,时间久了,还被熏陶出点茶艺知识。
两个人各自熬到二十号,早上一起去比赛场馆,黑羽上场前又被抓住重新打了遍领带。
走道里,月白小声问他:“你先提前告诉我,晚上想吃什么呀?”
“都行,我不紧张。”黑羽心中有数,晃他下巴,“你就准备着看吧。”
赌球比赛和专业赛事完全是黑白两条路子,在前一类比赛里落下的污点并不限制球员参与专业赛事,因此时隔半年,黑羽和老熟人再次狭路相逢,当真生出些山穷水尽又见你的恶心感。
赛前握手,两个人都恨不得把对方的骨头捏碎。樱花全程陪同,坐在场边给月白讲去年年底的药烟风波,月白听完,更是全神贯注得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印象中他还是第一次看黑羽打球,只觉得普普通通一根木棍在他手里就像自带量角器,每一杆击出的角度都克制又精准,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而偏偏球的走位还总是刁钻古怪,不是被挤在台角,就是藏在别的球后,让对方解无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