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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ldo;比翼鸟百里之外可以察觉外人的到来而惊起，如果朱鸟飞来，那末旅人平安无事;如果是黑鸟飞来，那么便是一场雪葬。&rdo;苏摩的脚继续踢掉那些积雪，雪下十几只手露了出来，姿态奇异地扭曲着，触碰着他的足尖，&ldo;他们的运气可远远不如你好。&rdo;

那笙看那些雪地上活活冻死窒息的同伴的手，触目惊心，下意识转过头去不忍看，许久，才细细声音地问了一句：&ldo;是你……是你在雪暴里救了我?&rdo;

然而，她刚一转头，就看到了答案。

‐‐那雪崩掀起的滔天巨浪依然在她头顶汹涌欲扑!

她惊叫刚要出口，忽然发现那一波扑向她的雪浪居然是在瞬间被凝结住的。宛如万匹骏马从山巅奔腾而下，然而其中一匹追上她要踩死她的怒马、却竟然在一瞬间被莫名的力量凝定在半空，凝固成冰雕。

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她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转头看向一边那个奇异的傀儡师。然而苏摩已经转过了头去，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道：&ldo;一饭之恩而已。&rdo;

他走了几步，便到了山顶，久久站立，仿佛感受着风里传来的什么熟悉的气息。那笙却只觉得寒冷，看着雪野中遍布的尸体，瑟缩了一下，想走到这个如今唯一的同伴身旁，却又对他有莫名的畏惧，一时间踟躇起来。

长夜和雪暴都已经过去，天色微微透亮。

苏摩站在慕士塔格雪山山顶，苍鹰在他头顶盘旋，天风吹起他柔软的长发。他闭上眼睛，面向西方站了很久，忽然抬起了手，指着脚下土地上的某一处，似乎是自语一般，微微笑了起来，低声道：&ldo;云荒，我回来了!&rdo;

二、冰下尸

那笙站在比他低七八尺的地方，抬头看着这个年轻的傀儡师，发现这个盲人一直空洞茫然的眼里，陡然闪过闪电般雪亮的光，触目惊心。

她努力在齐膝深的雪中跋涉，跨上了最后的雪坎，和苏摩并肩站着。绝顶之上的风是猛烈的，吹得她睁不开眼睛。然而，当她站定后、顺着他的手看向脚下的大地，陡然间不由自主地脱口轻呼。

太阳还没有升起，但是晨曦的微光已经笼罩了大地。站在万仞绝顶之上，俯瞰脚下的土地，神秘的新大陆在黎明中露出真容，呈现出奇异而美丽的色彩：青色、蓝色、砂色交错着，宛如一张纵横编织成的巨大毯子，铺向天的尽头。大陆的中心似乎有巨大的湖泊，在晨曦里，宛如被天神撒上了零散的珍珠，发出璀璨的光芒。

云荒。那便是中州人多少代以来众口相传的云荒大地?

&ldo;那就是云荒?那就是云荒!&rdo;那笙惊喜交加的叫了起来，多少个日夜的劳累都烟消云散，她揉揉眼睛，拍着手跳脚，&ldo;苏摩!苏摩!那就是云荒么?我们…我们终于到了!&rdo;

傀儡师听着她在一边大叫大笑，眼里却是闪过微弱的冷笑‐‐云荒，哪里是那些中州人传说中的桃源?那不过是另一个纷乱的中州罢了。这个东巴少女，委实高兴得太早了……

然而，他只道：&ldo;要过了前面的天阙，才算是真正到了云荒。&rdo;

&ldo;天阙?&rdo;那笙怔了怔，想起了故老相传中说过：在慕士塔格雪山之后，便是去往云荒洲唯一的入口：天阙。只有过了那座山，才算是真正到达了传说之地。一想起前方居然还有艰险，她的喜悦就去掉了大半，苦着脸站在雪山顶上，看着脚下近在咫尺的大陆，吸了一口气，勉力振作精神：&ldo;天阙?天阙在哪儿啊?&rdo;

苏摩站在山颠，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似乎对于云荒大陆了如指掌。他的手指指着山下的某一处，脸色忽然起了无可抑制的细微变化：&ldo;看到那个镜湖么?湖中心有一座白塔‐‐它就是整个云荒大陆的中心……天阙，在它的正东方。&rdo;

&ldo;哪里有什么塔……就是有，站在这里怎么看得见?&rdo;那笙随着他的手指看去，嘀咕着，目光在大地上逡巡。忽然间，她的目光凝滞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

天地的尽头，笼罩着清晨的薄云，云的背后有霞光瑞气。然而，天尽头的云团中，仿佛有一条云缓缓下垂，如虹一般、接触着云荒大地上的大片碧水。晨光中，那条白色下垂的云发出柔和的光芒，照彻方圆数百里的大地。

那笙看着极远处天地间那一条垂云，结结巴巴、口吃得几乎咬住了自己的舌头：&ldo;什么、什么!你、你说，那是…那是一座、一座塔?!&rdo;

&ldo;你看到了?那就是号称云荒州之&lso;心&rso;的伽蓝白塔……&rdo;听到少女这样不可思议的语气，苏摩反而低着头笑了笑，笑容里有诸多感慨，&ldo;多少年了……它还在这里。多少人、多少国家都覆亡了，只有它还在。&rdo;

&ldo;怎么、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塔?……那得花多少力气造啊!&rdo;渐渐亮起来的天光里，站在万仞雪峰顶上，那笙完全忘记了身上的寒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喃喃自语，&ldo;果然……云荒住的都是仙人吧?这么高的塔，中州人可造不出来。&rdo;

&ldo;伽蓝白塔在云荒洲的镜湖上，镜湖方圆三万顷，空桑人的国都伽蓝圣城、就在湖中心。&rdo;仿佛在回忆着脑中记住的资料，傀儡师将木偶抱在怀里，面向云荒低低道，&ldo;白塔高六万四千尺，底座占地十顷，占了都城十分之一的面积‐‐大约七千年前，空桑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开创毗陵王朝的星尊帝&iddot;西华听从了大司命的意见，用九百位处子的血向上天祭献，然后分葬白塔基座六方，驱三十万民众历时七十年，才在号称云荒洲中心的地方、建起了这座通天白塔。&rdo;

&ldo;啊?干吗要造这么高?&rdo;那笙虽然对这一奇景目眩神迷，却忍不住问，&ldo;连爬上去都要费好多功夫吧?又不是真的能通天。&rdo;

&ldo;那些空桑人、从来都自以为他们有通天之能。&rdo;苏摩蓦然冷笑起来，讥讽，&ldo;后来造到了六万四千尺的时候，发生了一次坍塌，近万名工匠死去。星尊帝大怒，杀死了匠作监总管以下两百名监工，再度以一千八百名名童男童女祭献上天，重新加派人手开工‐‐这一次超过了原来的高度，到了七万尺。结果再度发生坍塌，塌下去六千尺，还是回到了原来的高度……这样的事情一共发生了五次，无论献上多少生灵，伽蓝白塔始终只能达到六万四千尺的高度。&rdo;

&ldo;哎，看来是老天只许他们盖到那么高‐‐那个皇帝可真倔。&rdo;初见的惊喜过去，那笙终于重新感到了寒冷，抱着肩在雪地中发抖，&ldo;造得这么高，又有什么用呢?&rdo;

傀儡师空洞的眼睛看着云荒大地，眼里有嘲讽的光：&ldo;空桑的大司命说：白塔造得越高，就离天人住的地方越近。那么司命和神官的祈祷就更容易被天帝听见。&rdo;

&ldo;哦，可是看来，天帝原来不喜欢他们靠的太近了……&rdo;冻得哆嗦，但是那笙依然忍不住大笑起来，&ldo;你说什么&lso;空桑&rso;?云荒原来和中州一样、也有国家的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