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摩控制着节奏,手指间飞舞着引线,切出点点鲜血。然而他转动修长的手指、却仿佛是在拨动古琴的冰弦,神色沉醉自如。他伸臂、回顾、俯首、扬眉……仿佛那不是一场踏在尸体上的对决、只是独面天地的一场独舞独吟。
而那种独舞和独吟,百年来孤寂如冰的岁月里他已经面对旷寥的大荒,进行过无数次。
他没有再看云焕一眼,然而却能感觉到对手体力的急遽下降,已经跟不上那样的节奏。他手臂起落,越舞越急,蓝色的长发飞扬着,和透明的引线纠缠在一起,到最后已经看不清是他舞动这漫天的杀人利器、还是那些看不见的丝线带动他修长肢体的种种动作。
云焕已经来不及一一躲避那些飞旋而至的锋利的线,肌肤不时被割破,血如同残红般四处泼洒,滴落在刚被屠杀过的地面上。傀儡师微微冷笑,那个笑容在夕照中有种奇怪的美感‐‐宛如此刻破坏燃烧殆尽的断墙残垣,流满鲜血的街道。
&ldo;老天爷,这个人、这个人在干什么?&rdo;街的另一头、一群急奔而来的战士猛然怔住,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那一幕奇异之极的情形。
夕阳已经落下,余霞漫天,如同燃烧着烈火的幕布、铺满整个天际。那样的背景之下,极远处的伽蓝白塔更加显出静谧神圣的美‐‐然而,如此底色下,剪影般的、却是那个踏在尸体上的奇异舞者,骖翔不定,静止万端。
那是以这一个污血横流的乱世为舞台的独舞者。
&ldo;他在跳舞……&rdo;旁边另一个战士低声答,仿佛被那样诡异的美所震慑,&ldo;在跳舞!&rdo;
&ldo;快出手帮少将呀!&rdo;只有潇没有被那种力量吸引,抓紧了佩剑,颤声提醒大家,&ldo;他受了很重的伤,快要支持不住了!&rdo;
不等众人回过神出手,鲛人少女足尖一点,已经拔剑冲入了两人之间的对决。
&ldo;别过来!别过来!&rdo;瞥见潇那样的掠过来,云焕却是大惊失色,知道以她的能力、一旦被卷入必死无疑,毫无益处,连忙厉声喝止。然而刚一分神,&ldo;咄&rdo;地一声轻响、他的手腕就被洞穿,光剑跌落。他连忙用左手接住剑,连续格开三四条引线。
&ldo;哦,不错嘛,又来了一个。&rdo;苏摩看也不看来人,嘴角噙着冷笑,手指挥出、无形的网忽然扩大了,转瞬将潇也包入其中,&ldo;一起到我掌心中起舞吧!&rdo;
潇拔剑跃入,削向那些千丝万缕的透明的线,然而忽然身形交错、她就愣住了。
‐‐是鲛人?是鲛人!那个和少将交手的人,是个鲛人!
她还来不及多想,手上的剑已经触到了一根卷向她手腕的引线。那样纤细到看不见的丝线,却居然将她手里的剑铮然切为两截、直飞出去!
鲛人……鲛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力量?!
她踉跄后退,然而眼睛却是无法从对面那个傀儡师的身上移开‐‐那样惊若天人的容貌,就算在鲛人一族里面也无人能出其右……难道、难道是百年前那个……
那个时候,傀儡师微笑着击手,转身‐‐背后衣衫的破碎处,露出黑色的腾龙文身。
是他!是他!真的、真的是百年前那个传说中的鲛人少年……海皇的觉醒……
潇和那样巨大的力量撞击了一下,整个人往后飞出,然而眼睛直直盯着面前那个族人,震惊和猜测如同惊电在心中交错,她居然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体已经要撞上那一张无形的网、无数锋利的细线即将把她切割成千百块。
死神的引线在风里呼啸,那个刹那,云焕来不及抢身过去,光剑脱手掷出,顺着潇飞出的方向破开那张无形的网。潇只感觉那个刹那那些断裂的线宛如利刃划破肌肤,她全身刺痛、却已经从那个被苏摩操控的结界里飞了出去。
&ldo;少将!&rdo;背心重重砸到地面的刹那,失神的她终于回复了意识,惊叫,看到那些丝线从苏摩指间飞舞,在半空中越来越多的分裂开来,漫天都是银白色的光,仿佛厚厚的茧,将云焕的身形慢慢湮灭。
&ldo;少将!&rdo;她捡起随着她落下的光剑,嘶声大喊,顾不得全身碎裂般的痛楚,再次奔过去。苏摩在这时终于往她的方向看了一下,眼神微微一变。
&ldo;快滚!送死无用,快回伽蓝城求援!&rdo;已经看不见云焕的身形,那奇异的白色的&ldo;茧&rdo;中,沧流帝国少将的声音传出来,冷定如铁。
&ldo;来不及!来不及了!‐‐我不回去!&rdo;潇已经看见有淡红色血从网中飞散,居然不听从吩咐,足尖一点,重新冲了过去。苏摩冷笑了一声,收了一只手,只是对着鲛人少女一弹指,引线聚集起来,合并为一束利剑、直刺鲛人少女的胸口正中:&ldo;身为鲛人,还为了沧流帝国那么拼命啊……我倒想看看你的心是怎么长的。&rdo;
那个无形的网越来越密,转瞬将两人包裹在内。
旁边和她同来的沧流帝国战士已经提剑冲过去,但是对着那些几乎看不见的细细的线,简直是看得发呆,无从下手,不相信世上有如此超出自然力量的东西存在‐‐冰族建立沧流帝国后,将一切和宗教、神力、法术有关的东西统统销毁,严禁流传于民间,军队里更加是凭着机械力战斗,纵横整个云荒,从未遇到对手‐‐那些战士自然也从未想过、真的会遇到眼前的情形。
&ldo;是做梦吧?……怎么会有这种事……&rdo;队长愣住了,看着面前奇异的一幕,晃晃脑袋,&ldo;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一定在做梦……&rdo;
然而,话音未落,&ldo;噗&rdo;地一声,他眉心破了一个细细的血洞。
潇只来得及把光剑尽力向赤手的云焕那边扔出,然而一抬头,就看见那若有若无的线直穿胸口正中而来。她刚抬起手臂想要阻挡,手掌忽然间就被刺穿了,仿佛被提线操纵的偶人,无法动弹。
聚集的那一束引线,宛如利剑般呼啸而来,刺向她胸口正中的心脏部位。
&ldo;叮&rdo;,千钧一发的刹那,忽然间有另外一道白光掠过,齐齐截断集束的引线。一击之下,引线断裂、然而那道白光也被震得飞了开去,当啷一声落地‐‐却是一支一尺长的银白色圆筒。
另外一把光剑?
苏摩诧然回顾,看到了那个掷出光剑救人的剑客。
&ldo;不、不要杀她……她是汀的姐姐……潇。&rdo;显然是已经身负重伤,西京赶到战场上,一只手捂着贯穿身体的巨大伤口,用尽了全力掷出光剑、阻止苏摩,将抱着的鲛人少女放到了地上。
汀的脸还是那样平静安然地笑,全然不顾其他人看到她脸上的视线是那样沉重如铁。
&ldo;汀……死了?&rdo;自从昨日后就没有看到这个复国军战士,苏摩此刻看到西京放平鲛人少女的尸体,脸色忽然间也是微微一冷,停住了手,不再攻击、而让那个网形成了一个结界,截住那些沧流帝国的战士,&ldo;沧流帝国射杀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