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山柰听见响动回头就看见停滞在门口的男人。那个人眼中隐忍的凄苦和失望让阮山柰心惊,他局促站起来和程煊打招呼。
程煊点了点头,走进病房,又推上房门,“谢谢你经常来看他。”
阮山柰迟疑片刻,有些艰难地开口:“没……关、系。他是,我朋友。”
他还不适应和不熟悉的人交流。
房门再次被推开,靳之见和陈辰走进来,见程煊在也是吓了一跳。
“我来看看咱,”陈辰生生把弟弟俩字憋回去,拐了个弯,“许霜眠。”
靳之见三步两步上前抓住站在病床前有些手足无措的阮山柰的手,说:“行了,你来了我们就先走。一天到晚就知道忙,记得多陪陪你弟弟!”
现在病房里人不熟悉的人又增加了一个,阮山柰局促不安也想赶快离开,他嘴唇紧抿,憋了很久终于憋出一个字:“拜。”
陈辰噗嗤一笑,又迅速憋回去,说:“那我也拜了!”
“不送。”程煊脸上还是毫无表情,心情总算轻松了一些。
三人离开病房后,程煊坐到刚才阮山柰坐的位置上去。他尝试开口和许霜眠说些什么,却到底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床上那个好像只是睡着了的人。他不愿意来看许霜眠,他不愿意面对这个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毫无反应的许霜眠。
面对这样的许霜眠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他最怕的不是来自这个人的恨。爱的对立面也不是恨。是冷漠。是无视。
他痛恨这样的许霜眠,面对这样的许霜眠他不知所措、很无力。
程煊看了他很久,从天亮看到天黑,直到护士再次敲病房的门,说又到给病人翻身的时间。
他沉默地离开床边,护士上前把左手手臂伸到许霜眠腰下,右手正往大腿探时,程煊打断她:“我来吧。”
他瞄见许霜眠的腰,比以前又细了许多。他从前总是不愿意看,不愿意看许霜眠像个物件一样被人摆弄,不愿意看他日渐衰弱的身躯,好像不看,这些就不存在。
他接过护士的动作,在护士指导下给许霜眠翻了个身,又在他头和背的位置都放了个枕头。抱起许霜眠时,他好像突然被一记重拳捶在胸口一样喘不上气,许霜眠瘦了,比以前更瘦了,瘦了很多很多,他甚至以为自己怀里抱着的是那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孩儿。
程煊把护士送出门,又回到病床前再次坐下,目光深沉地看着侧卧的人,凑上去吻了吻他的额头,鼻尖轻轻抵住许霜眠的鼻侧,带着鼻音小声说:“我爱你。”
他从没说过这句话给许霜眠,这是第一次,是程煊脱口而出的冲动。说出口时,心中所有郁结都被解开。
梁锦鑫用许霜眠醒来会伤心来刺激他好好活下去,这没错。可他爱许霜眠啊,即使是他一辈子都不会醒过来,程煊也是要看着他先走才能放心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生活的意义本就不在于一个人能做些什么,而是这个人能接受什么。
程煊终于接受这样的许霜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