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云淡风轻一笑:“实不相瞒,这短笛是故友所赠,小茴并不懂得如何吹奏。”
汤蘩道:“无妨,万千乐器,静茴公主任挑一样便可。公主出生高贵,不可能不通琴艺。”
我无奈地望着她,这后半句,说得跟“你吃过饭,一定会拿筷子”一样轻巧。
汤蘩赶鸭子上架,我也只好接招。蹙眉想了想,我道:“琵琶吧。”
汤蘩弯起嘴角,得胜一般朝越明楼行礼。越明楼身后小太监聪明伶俐,即刻命人拿来一个楠木琵琶。
我试了试弦,琴音如鸣佩环,旋即坐在离朝台最近的楼台上,笑道:“从小学的技艺,充其量敝扫自珍,只是这大半年没怎么碰过,若不入皇上耳朵,还望不要怪罪。”
我自小跟娘亲学琵琶,她去世后,又跟宫里的乐师学了几年,虽说诗词歌赋不济,琴艺还算了得。但此刻我也并未说客套话,这大半年四处奔波,从前的琴艺确然失了许多。
低头略略一想,见高台远处,山河陌生,心触情动,右指尖随即轻轻一拨,一首“塞上曲”流泻而出。
轻盈澄澈,排开尘虑抚空而上。起初音符寥寥,如泣如诉,时而渐缓渐慢。音泻须臾,乐声加急加响,沉郁中又挑高音,双音,郁结忧思宣而未宣,令人愁肠百结。忽然一窜连音在此时排空而来,引人入胜,扣人心扉,将一腔思念之情带引入高空,与撩人月色共舞清影。
整首曲调,实则不足半柱香的时间。然而乐声早在低徊处忽而拔高,明亮处忽而沉郁,凌空处如瀑布直泻而下,浅吟处却似散开的乱珠,嘈嘈切切,坠入玉盘。
夜风袭来,扬起我的发与衣衫。一曲终了,琵琶凄恻清灵的空响徘徊不去。我持琴而下,向越明楼与皇后行礼。
“好!”越明楼大喝一声。
群臣再次跟风,爆发出潮水一般的掌声。
汤蘩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冲她嘻嘻一笑,故意气了气她。
其实我的琴艺并不算登峰造极,而是胜在出人意料,与出奇制胜。众人知我顽劣,对琴艺一定不精,未想我学过琵琶,此其一。而出塞曲融合北地的荒凉悲恻,恒梁甚少有如斯曲调,听起来,自然丝丝入扣,与众不同。
“晟王天之骄子,静茴公主才貌双全,此乃佳偶天成。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呐。”左侧一大臣夸张阿谀道。
越明楼开怀问道:“吾儿觉得如何?”
左纭苍淡笑:“清歌一曲月如霜。”
“好!”越明楼再次赞叹,“好曲,好诗,好意境!”旋即又问李辰檐,“你怎样以为?”
惝然若失的微笑,清隽落寞的面容,李辰檐看着我,只道:“翩若惊鸿。”
此言一出,有人惊愕,有人打哈哈地笑,越明楼皱起眉头,目光徘徊在我们三人之间。
左纭苍从容起身,笑道:“先前听曲的时候,皇弟就与我说,静茴公主演奏起琵琶,风扬衣发,似静非静,当真应了那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为祝我喜结良缘,还饮了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