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司令走到他面前,抬手在他肩膀上一拍:&ldo;你个王八蛋!给你钱你都招不来兵?&rdo;
冯国忠现在也是何司令的亲信了,所以敢于同他嬉皮笑脸:&ldo;司令,饷还是不够啊!&rdo;
何司令扭头把口中的半截烟头呸的吐掉,又抬脚在上面碾了几下:&ldo;混账!外人都能给我送钱,你可好,就会伸着手跟我要!那五百来人都是吃闲饭的?你带着他们出去干几票买卖,像宋志平似的,一次弄回来十万大洋,也算你有点本事!&rdo;
冯国忠挠挠后脑勺:&ldo;那个……原先我就是个副官,这个事儿咱没干过啊……&rdo;
何司令抬脚,在他的小腿上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ldo;去你妈的!还敢跟我废话!&rdo;
冯国忠讪讪的笑了起来。
赶跑了冯国忠,何司令貌似清闲,实则很忙的高喊小顺。小顺从里屋跑出来:&ldo;七爷。&rdo;
何司令仰着头自己解扣子:&ldo;更衣!我要出门!&rdo;
脱了身上那件黑绸夹袄,他换上了军装同大衣,二月份的承德依然是寒意颇重,虽已是连着许久没有下雪,可是早晚地上一层的霜,也和落雪是差不多的情景。从保暖的角度来讲,他宁愿裹着棉袄出门,可是这做人年纪轻轻的,不能不要个好儿。
蓝拜山把这句话跟他说过无数遍,等到人死了,他才是把这话给记在了心里。这话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可他碰巧记下了,就不由自主的多少要身体力行一点。
出了大门,他边走边戴好了手套,然后抬手把军帽向下压了压,聊胜于无的遮挡寒风。
坐上汽车,他跑去营里巡视了一圈,并非爱兵如子,主要目的还是去搞人事。
他从十八岁那年被迫从军开始到现在,叫名是司令,在西安那阵子的名头更是响亮,然而手底下真正直接听他使唤的兵,几乎就可以说是没有。现在情况不同了,虽然也不敢说自己在这警备军内是多么的有威信,可是总比当初强的多。当初那是彻底的被架空;现在呢?顶多是底下人不听话罢了。
对待底下人,他得规矩着他们,拉拢着他们,让他们老老实实。不过谁也不是傻子,不会像他那样听了两句好话就能发懵。要想让人心甘情愿的跟着他,还是得拿出实实在在的好处来才行!
何司令手里没有金矿,而&ldo;好处&rdo;也不会从天上自己掉下来。于是何司令上任之后励精图治,大行改革,首先便光明正大的在手下养了一批土匪。
这批何司令的御用土匪,可以在热河境内‐‐主要是警备军的驻地‐‐肆意抢劫绑票,得来的赎金,自然也就要由司令来分配了。
司令不但自己抢,而且鼓励大家一起抢,仿佛是同热河有仇一般。
然而等到二阶堂催促他带兵出征了,他又对脚下这片土地无比热爱起来‐‐死活不走。
二阶堂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变了脸色,用手指着何司令用日语狂喊了一通。旁边的通译也横眉立目的译道:&ldo;何司令,军部对你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你要为你的固执付出代价的!&rdo;
何司令走到他面前,把一张冻得煞白的脸凑过去,轻声吐出这样一句话:&ldo;去你妈的小日本鬼子!&rdo;
然后他就命人把暴跳如雷的二阶堂大佐给关押起来了。
白苏臣听说何司令对日本人下了手,什么也没说。
他也痛恨着日本人‐‐尤其是有光兄弟!他认为自己是整个事件中最大的牺牲者!从有光淳开始,至有光勉为止,全在想方设法的、不动声色的利用着他!甚至到了最后,还把他同他那外甥一起送来了承德!天晓得他做了小半辈子的良民,怎么会突然卷到了军界的阴谋里面。
有光兄弟开始时……可不是这样对他说的!
他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很令人困惑。从小到大‐‐读书,留学,回国,进了商社做通译,做到很高的位置……然后现在呢?
他望着院外站岗的士兵,真是感到手足无措、莫名其妙。
门口的小火炉里闪烁着微弱的红光,白苏臣躺在滚热的炕上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然后在下午三四点钟时口干舌燥的醒了过来。磨磨蹭蹭的下地穿鞋,他坐在桌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苦涩的浓茶。
房门被敲响了三两声,随即进来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小兵蛋子。他对着白苏臣一行军礼,大声说道:&ldo;报告舅爷!司令让我告诉您老人家,说他今天晚上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让您老人家自己吃晚饭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