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谈文学,妹妹相信自己将会成为本市的一位最年轻的女作家。妹妹能讲出本省
本市每一位较有名气的作家的作品,以及他们的种种个人情况和家庭情况。而且
不论讲到的是老作家还是中青年作家,总是声明在先:&ldo;他是我的朋友……&rdo;批
评起他们的作品来,就像要求严格的中学教师批评糟糕透顶的学生的作文。
母亲,在她回到家里的那天晚上,在那顿为她接风洗尘的丰盛的晚餐桌上,
用保证的口吻和态度对她说,她今后的工作,一点也不用她自己去想,父母会替
她安排得非常令她满意的。
她听从了母亲的话,这几天内尽量不去想工作问题。对于这样一个问题,自
己能够不用去想,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但完全不想,却又做不到。在心境最散淡
最安宁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去想一想。
一个二十九岁的一无专长的其貌不扬的老姑娘,究竟适合做什么工作呢?弟
弟那种种愿望,她都不敢妄想。当工人?从当学徒工开始?那的确很可悲。当什
么机关或部门的政工干部,倒是她的本行。可生产建设兵团的教导员做知识青年
政治思想工作的经验,就算她颇具这方面的经验,又有多少适用于城市呢?当老
师?她自信还行,但也只能当小学老师。中学生她是教不了的。
她有自知之明‐‐初中三年的一切课程,她几乎忘得一干二净。
当售货员?公共汽车售票员?她无法忍受这样的下场。纵然她自甘忍受,可
想而知,家人也无法忍受。首先是母亲就必定无法忍受。
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没有希望推销出去的废品。
她看了一下手表,十二点半了。突然极想离开房间到外面走走,便一下子坐
了起来。
返城第一天,饭前洗完澡,穿着家里预先替她买的一件崭新浴衣走出浴室,
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穿回来的那身衣服。它们永远地被从她的生活中&ldo;扫地出门&rdo;
了。
她现在穿的这身衣服,从里至外,都是母亲预先为她买的。
她刚要下床,一眼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双崭新的、样式美观的、高跟的棕色
靴子。靴下压着一页纸。她拿起靴子,看那页纸,见上面写着这样几行字: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