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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第1页）

&ldo;是的，&rdo;江稻生很小心地说，&ldo;我们也知道胡总督体谅我们迫不得已。大家都是一家人，能够讲和，何乐不和？我们这面是想先请教胡总督有什么打算？&rdo;

罗龙文笑一笑答道：&ldo;明人不说暗话，用不着讲那些忠君爱国的大道理，那些大道理我也不会讲。江二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是做一笔生意，我们俩都是替东家谈生意的伙计。不过，我的东家很信任我，我答应了的一定算数。想来江二哥你也一定是这个样？&rdo;

这一番话很厉害，上来就将江稻生笼罩住了‐‐他是陈东手下有名的角色，足智多谋，能言善道，但却没有想到罗龙文会撇开一切繁文褥节，直指核心。所说所问，都不是他预先想到过的，因而很难作出正确的反应。

倘或迟疑难答，便先落了下风。这一点是江稻生很了解的，因为如此，便觉得首要之着是不能示弱。所以略一沉吟，大声答道：&ldo;是的，我的东家也很信任我。&rdo;说完这一句，想到一句反击的话：&ldo;不过，我又怎么知道能够信任足下呢？&rdo;

&ldo;问得好！&rdo;罗龙文将态度放得加倍的从容，好有思索的功夫，&ldo;我想江二哥一定也明白行市，胡总督现在想买的是什么？你们想卖的又是什么？彼此都想成这笔交易，万无毁约之理；凭这一点，你就可以信任我。我也应该信任你。如果你们那几位头儿，不想做这笔买卖，根本用不着劳动江二哥的大驾。江二哥你想，可是这话？&rdo;

&ldo;千穿万穿，马屁不穿。&rdo;江稻生让他一口一个&ldo;江二哥&rdo;，叫得心里好舒服；而况又是这样看重自己，就更不能不心服口服了。

&ldo;罗师爷，今天倒真是幸会。既然明人不说暗话！我谨遵台命。请吩咐。&rdo;

&ldo;胡总督的意思是：第一、倭人必须送回去；第二、请各位头儿过来，同朝为官。至于你们这方面有什么要求，只要办得到的，一定照办；办不到的，也一定把原因说明白，请你们谅解。&rdo;

&ldo;好！&rdo;江稻生答说：&ldo;我也老实奉告，讲和无非息兵罢争。至于&lso;同朝为官&rso;的话，我们几位头儿，不敢高攀。荣宗耀祖，光大门楣谁不愿意；不过也要看看自己是不是这等的材料？老百姓做惯了，受不得官派的拘束，失了礼，做得不像官，反倒辜负胡总督的抬举。罗师爷！你看我这番话实在不实在？&rdo;

&ldo;实在，实在！实在得很。&rdo;罗龙文反问道：&ldo;请教，息兵罢争，是如何个息法？&rdo;

&ldo;胡总督有诚意，我们也很痛快。一句话，派船把我们送回川沙。&rdo;

&ldo;回川沙以后呢？卷土重来？&rdo;

&ldo;不会，不会。至少在胡总督任上不会。&rdo;江稻生答说，&ldo;倭人当然要送回去，另外那些弟兄，只要官府放松一步，谁不想做个良善百姓。不过，这一番安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胡总督相信我们，沙巴上可以开垦，三年五载，基础一立，乐业安居，谁不是皇上的好百姓？&rdo;

说&ldo;开垦&rdo;什么的，都是门面话，罗龙文觉得不必深论，反正了解了海盗的意向，谈判就比较容易了。

于是，他问：&ldo;江二哥，我先请教，你们回川沙要多少船？&rdo;

&ldo;这要看胡总督的意思。&rdo;江稻生的答复很圆滑，&ldo;要我们快走，还是可以慢慢儿走？&rdo;

这就是说，如要他们快走，就得多派船只，一次将他们连人带货运走；如果船派得不够，一次又一次地运，势必旷日持久，不知拖到什么时候？

罗龙文暗暗佩服，江稻生很会说话。其实彼此都是一样的想法，要走就得快；一下子运走了，&ldo;客去主人安&rdo;，落得大家省心。这样想着，便笑笑答道：&ldo;哪个不想快？只要船调得起，最好明天就送各位上路。&rdo;

江稻生知道自己的心思为他猜奇了，不好意思地笑一笑，然后老实说道：&ldo;我们算过了，一次运走，总要600条五号&lso;满江红&rso;。&rdo;

&ldo;满江红&rdo;是一种帆橹两用、客货并载的船名。相传明太祖将下江南之前，与徐达在元旦渡江。船家发舟，照例说两句吉利话，这个船家说的是：&ldo;圣天子六龙护驾，大将军八面威风。&rdo;不过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明太祖觉得是大事可成的吉兆。以后果然削平群雄，独得天下。记起这段往事，特意派人去访寻这名船家的后人，给他官做。又特许这种船用朱色，所以称为&ldo;满江红&rdo;。

满江红，共分五号：一号最小，五号最大。罗龙文不知道能征集到多少条这样的船，便即答道：&ldo;数目太大了，我这时候还不敢说，只好尽力而为。如果五号满江红没有那么多，可以不可以用别的船凑数？&rdo;

&ldo;四号三号都可以。&rdo;江稻生答道：&ldo;一号二号太小，就用不着。&rdo;

&ldo;好，我知道了。&rdo;罗龙文又说：&ldo;不过，光有船没有用，也要有码头才行。不知道江二哥，你们想到过这一层没有？&rdo;

&ldo;当然想过。&rdo;

谈到这里，一直不曾发言的阿狗开口了，&ldo;江二哥，&rdo;他说，&ldo;我看，把图拿给罗师爷看吧！&rdo;

&ldo;也好！&rdo;江稻生站起来。

&ldo;我来掌灯。&rdo;阿狗接口，趁江稻生转身之际，抛给罗龙文一个眼色。

罗龙文毫无表示，只是格外加了几分注意。只见江稻生走在前面，阿狗端起烛台跟在后头，怕有风吹灭了蜡烛，举起右手遮住烛焰，手掌平伸，让罗龙文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掌中贴着一小片纸，上有两字&ldo;袖中&rdo;。

谁的袖中？罗龙文一面这样在心中自问：一面探手入袖，发觉有一张软软的纸，不由得既喜且惊，同时困惑异常，不知阿狗用何手法，竟能将一封信投入他袖中而不使他察觉。

这暗中通了关节的经过，江稻生丝毫不知，在阿狗擎烛映照之下，取出一张地图让罗龙文看。西起石门，东到金山，沿海一带，星罗棋布画着各种符号，有尖角、有圈圈、有星星；星星画得特别大，便是徐海与叶麻、陈东等人，预定装载的码头。

尖角和圈圈是何记号，江稻生并未解说，但亦可想而知是大小不等的贼窝，罗龙文只记住了星星的位置，大致亦就明瞭了分布之处。

&ldo;一共是17处码头。&rdo;罗龙文说，&ldo;我记得了。&rdo;

&ldo;是的，17处。哪一处去多少船，怎么一个次序，这些细节，恐怕将来要麻烦罗师爷劳驾一趟，跟我们几位头儿当面去商量。&rdo;

&ldo;是，是！我很乐意效劳。&rdo;罗龙文接着又说：&ldo;明天上午，胡总督在行辕请两位见面，大概辰牌时分，我来迎接。&rdo;

江稻生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问道：&ldo;今晚上所谈的事，什么时候可以有回音？&rdo;

&ldo;很快，很快！&rdo;罗龙文一叠连声地答说：&ldo;也许明天上午，胡总督当面就有交代。&rdo;

第二天一早，罗龙文先派人送来极丰美的早餐，到得辰牌时分，亲自带着两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