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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第1页）

看到这里，胡宗宪微感不满，不由得问道：&ldo;也未免太长他人的志气了吧？&rdo;

这意思是归功于赵文华，未免溢美，相形之下，岂非见绌？罗龙文已料到他有此表示，率直答道：&ldo;不如此，怎能让朝廷下诏班师？&rdo;

此言一出，胡宗宪恍然大悟，原来这道奏疏，看似奏凯叙功，其实是明明白白说一句：&ldo;赵文华的大功已经告成，可以班师了。&rdo;再深一层看，是一道逐客令，不过措词谦诚，被逐者不会觉得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客人，而乐于早早离去。

意会到此，改容相谢，&ldo;小华，&rdo;他的声音乐得非常柔和，&ldo;好文章原非入眼就能领略其中的妙处的。&rdo;

&ldo;夸奖、夸奖！&rdo;罗龙文说，&ldo;请看完了再作计议。&rdo;

未看完的只有一段，便是为招抚汪直作伏笔。说汪直眼前虽一无作为，但&ldo;百足之虫，死而不偃&rdo;，若无彻底控制的把握，终成朝廷的隐忧，地方的潜患。但解决汪直，只应随时防范、相机智取，无劳重兵留驻。这样说法，既为将来报功留下余地；亦不悖眼前倭患已平，大兵可以撤走的说法。胡宗宪完全同意，涂注了几个字，立即交了下去，关照即刻缮发；另外&ldo;录副&rdo;送交赵文华。

&ldo;这一下，天水不能不走了！直等朝廷降旨，催促班师，岂非自讨没趣。不过，&rdo;胡宗宪蹙眉问道：&ldo;他所索太奢，又如之何？&rdo;

&ldo;这就要用软逼的办法了。第一、大小官儿，轮番饯行；第二、百姓送&lso;万民伞&rso;；第三、发动父老准备&lso;攀辕&rso;。做足了大军班师在即的模样，天水莫非真的老老脸皮，赖着不走，变成自讨没趣？&rdo;

&ldo;这个法子好！不过，未餍所欲，他能饶得了我？&rdo;

&ldo;不会！&rdo;罗龙文说，&ldo;要教他不但不怪总督，而且同情。这个法子很好想，一言而蔽之：&rdo;假作恶人！&ldo;

最后这四个字，意味深长；胡宗宪凝神静思了好一会，点点头：&ldo;我懂了！&rdo;

&ldo;是！&rdo;罗龙文说，&ldo;我最后还有一句话：赵忠非笼络不可。&rdo;

&ldo;我也想到了。不过不知道怎么笼络，才能让他死心塌地帮我们的忙！&rdo;

&ldo;&lso;船到桥头自会直&rso;！罗龙文的神色之间，很含蓄，也很诡秘，&rdo;到时候必有善策。&ldo;

&ldo;好吧！小华，&rdo;胡宗宪慨然付托，&ldo;只要于地方有益，随你怎么办吧。反正我一顶乌纱帽是交给你了。&rdo;

&ldo;我决不会丢了总督的乌纱帽！&rdo;罗龙文极有把握地说，&ldo;一年半载，必替总督换一条玉带。&rdo;

果然，胡宗宪照罗龙文计谋行事，赵文华深为满意。胡宗宪的归功推美，固然使得他志得意满；而为他筹措行资的诚意，更足以令人感动。

一切处置都是很明确的，胡宗宪发出公文令各县摊派。按地方富饶贫瘠的不同，定派额的多寡，总数加起来是一百三十万两银子。除了犒赏士兵，平均通扯每人五两，共一百万两以外。另三十万两银子，准备征购赵文华要致送京官的土仪。罗龙文并且已向赵忠传过话去，倘或缴购不及，就拿这些银子作为折价。将来如何办理，全听赵文华的意思。

班师的日期已经报了出去，定在十月初五，为岂不足一个月，而自全省文武大员到地方士绅为赵文华庆功饯行的宴会，却是一个月都吃不完。看着纷至沓来的请贴，赵文华又欢喜、又发愁；亲自去拜访胡宗宪，要他设法安排，尽量减少合并，免得肠骨发炎。

话虽如此，内心却是得意得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这种踌躇满志的日子，只过了不多十天，没趣就渐渐地来了。各县纷纷呈报，不是说年岁荒歉，民不聊生，就是说起年倭崖，民生凋敝，对于派额实在无法照数筹足。当然亦不至于分文全无，只是折扣打个倒八折，派一万的，最多只能出两千。

赵文华不知道这是胡宗宪在极机密的情况下，授意所属，如此呈报。他们看到的，除了各县大叹苦经的复文以外，就是胡宗宪雷厉风行，严限照数照气解足的公文。因此，他对胡宗宪倒是谅解的，一再对赵忠说：&ldo;这不能怪人家。错在发动得晚了！如果定在开春班师，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各县一定可以把这笔款子筹足。&rdo;

观念已深受罗龙文影响的赵忠，看法不同，率直答说：&ldo;这么多人在这里吃半年，百姓负担加重，到那时候，说不定连这个倒八折的数目都筹不足。&rdo;

&ldo;照你说，我们收他这么一个数目就算了？&rdo;

&ldo;我看，&rdo;赵忠答说，&ldo;就争也有限！&rdo;

&ldo;有限也要争！多一文好一文。京里那么多人在指望着我，怎么能不争。&rdo;赵文华说，&ldo;你再到胡总督那里去一趟，催催他。&rdo;

衔命到了总督衙门的赵忠，将名贴一投进去，正好罗龙文在座，随即站起来说：&ldo;我先避开！这几天跟总督谈的那个办法，我看今天就可以用了！&rdo;

&ldo;也好。&rdo;胡宗宪说，&ldo;你得把东西去拿来！&rdo;

&ldo;是！我马上去。&rdo;

&ldo;这样，&rdo;胡宗宪说，&ldo;回头你就作为不速之客，仍旧跟他见个面，也好暗中帮着我说话。&rdo;

今昔不同，由罗龙文故意引起的，赵文华与胡宗宪对立的形势，几乎已不存在。所以罗龙文与胡宗宪踪迹稍密，作个撞席的不速客，亦不致引起猜疑。由于此一了解，罗龙文接受了要求。

于是，胡宗宪吩咐在书房接见。这就使得赵忠受宠若惊了！尽管他受赵文华的宠信，弄权怙势，有多少人承他的鼻息，而在胡宗宪面前毕竟只是同僚的一个下人。平时来见，纵非垂手肃立，却从无座位，更莫论能到胡宗宪只接待亲密僚友的内书房！

这也使得他必须冷静而超脱地重新估量自己。胡总督如此相待，他不以为是一种笼络的手段，而是承认他有资格到他的书房，可共机密。

这样想着，不由得浮铺感激之念。相见之下，胡宗宪亲切随和，如逢稔友，又消除了他的局促拘谨，随意闲谈，气氛融洽畅顺，宾主都觉得很舒服。

&ldo;你就在这里便饭吧！我陪你喝一杯。&rdo;

&ldo;总督把话说反了！&rdo;赵忠陪笑道：&ldo;是我陪总督喝一杯，我新得了一坛三十年陈的花雕，我叫人取来请总督尝尝。&rdo;

&ldo;好啊，我喝过廿五年陈的，三十年陈的，倒要见识见识。&rdo;

一听这话，赵忠大为起劲，亲自到廊上托赵家的听差将他的随从找来，吩咐回家敢酒。再三叮嘱要快，但要当心，别打奇坛子。

等他回到书房，外屋已在铺设席面，胡宗宪招招手将他引入内屋说道：&ldo;我们谈谈公事。&rdo;

&ldo;是！&rdo;赵忠到这时候才趁机说明来意，原是要向总督来请示，他微微哈一哈腰，&ldo;动身的日子快到了，要请总督费心催一催。敝上急得很！&rdo;

&ldo;唉！我心里象火烧那样！&rdo;胡宗宪说，&ldo;怎么办呢？&rdo;他搓着手傍徨了一会，走到书桌旁边，开抽斗取出一封信来：&ldo;你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