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京已是腊月中旬。赵文华由通州起早进京城,先不回私第,直投相府,亲自交代礼物。
这要跟相府的一个总管打交道。此人是严家的世仆,名叫永年。严嵩在钤山读书时,他是伺候笔砚的书僮,所以略知翰墨,自命风雅,取个别号叫鹤坡,又号萼山,京中骨头软的士大夫都叫他&ldo;萼山先生&rdo;。赵文华对他自然用不着称&ldo;先生&rdo;,直呼其号,一向很亲热。
&ldo;赵大人,&rdo;永年半真半假地说,&ldo;你不曾到京,风声就很盛了;多说赵侍郎这趟满载而归,子孙几辈子都不愁衣食。&rdo;
&ldo;哪有这话?&rdo;赵文华气急败坏地分辩:&ldo;倒是装了20条船,都是送人的仪土,不值钱的东西。不信,萼山你派人去看。&rdo;
&ldo;我又不跟赵大人借钱,何苦哭穷?&rdo;永年又说:&ldo;照赵大人的话,这趟替我带的笔、墨、纸一定不少。&rdo;
提到这话,赵文华一愣,心知坏了!永年曾有信给赵文华,要湖州的笔、徽州的墨、宣城的纸,脾气忘了带了!
&ldo;怎么样?&rdo;永年催问着。
&ldo;萼山,真对不起!&rdo;赵文华陪笑答道:&ldo;偏就是忘了你的嘱咐。不过,不要紧,我马上写信到浙江,托胡巡按替你捎来,要多少,有多少!&rdo;
永年的笑容尽敛,淡淡地说:&ldo;我是说笑话!哪敢跟赵大人讨东西?&rdo;
&ldo;萼山,萼山,你误会了!&rdo;赵文华着急地说,&ldo;我决不是有心的。&rdo;
永年淡淡地敷衍了几句,口头上表示并无误会,而神色之间,误会甚深。赵文华无奈,只好暂且丢开;打算着另外找个适当的机会来弥补这条裂痕。于是将所有的礼物,连同礼单一起交了给永年,告辞回府。
这份礼单上所列的名字,自以严嵩居首;其次是欧阳夫人;下来是严世蕃和他的一起27名姬妾。最后才是严府西席、帐房;而永年与所有的男仆、妇佣、丫头是一份总礼,杭州纺绸50匹,银子1000两。
看到最后,永年气坏了,士大夫口中的&ldo;萼山先生&rdo;,在赵文华看,不过奴婢的头脑而已!
&ldo;是可忍,孰不可忍!&rdo;永年怒气冲冲地掉了一句文,大声喊道:&ldo;来啊!&rdo;
一来来了七八个小厮。永年只将其中一个唤做小刘的留下,挥挥手把其余的都遣了开去。
&ldo;小刘儿,你听见了没有?人家是侍郎,官架子不小啊!&rdo;&ldo;我都听见了。真气人!&rdo;
&ldo;还有气人的呢?你看!&rdo;永年将礼单最后一行指给小刘看。
&ldo;那好像非拆他的架子不可了。&rdo;
永年点点头问:&ldo;怎么拆法?&rdo;
小刘是永年的仆童,这时倚在门边,咬着手指甲,一双桃花眼不时一瞟一瞟地,就像怀春的小家碧玉&ldo;站门子&rdo;卖弄风情那样。永年知道,遇到这个样子,小刘必有高招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