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啐!&rdo;霞初等他刚说得一句,便急急转身,拍着胸说:&ldo;吓我一大跳。&rdo;
&ldo;对不起,对不起!&rdo;潘司事歉然地,&ldo;我不是有意的。&rdo;
&ldo;是我自己胆子小。这几年到处躲人,躲倪家见过的熟人躲债主,躲得我风吹草动就会疑神疑鬼。&rdo;霞初停了一下问:&ldo;你刚才说什么来着?&rdo;
&ldo;我说你连把粥烧糊了都是好的。&rdo;
&ldo;看你,说这种傻话!&rdo;霞初笑了,眼角有两滴晶莹的眼泪。
&ldo;你不相信我的话?&rdo;
&ldo;我相信。&rdo;霞初扭过险去,一面搅粥一面说:&ldo;要不然,怎么叫痴呢!&rdo;
潘司事知道,&ldo;痴&rdo;字下面有个字没有说出来。自己想想,不觉困惑!这就是痴情吗?再细想想,恍然有悟;怪不得红楼梦上贾宝玉说的话,那些老婆子说是听不懂。
这样一想,对霞初的感觉顿时不同了。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却又无法捉摸,只感觉有种冲动,想抱住霞初,好好亲上一回。
&ldo;粥没煮好,你将就着吃吧!&rdo;霞初说,&ldo;刮风了,吃碗热粥暖和暖和身子。&rdo;
不但暖和身子,也暖到心头,潘司事觉得从未吃过这样香甜的粥。
吃完粥,潘司事又帮着霞初收碗抹桌子,检点火烛。等一切都妥贴了,剪灯对坐,一面喝着茶一面重拾中断的话头。霞初问道:&ldo;潘老爷,你在烟台几年?&rdo;
&ldo;三年多。&rdo;
&ldo;蔼如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不接家眷来?&rdo;
&ldo;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接什么家眷?&rdo;
&ldo;原来一个人,&rdo;霞初问道:&ldo;苏州总有亲人吧?&rdo;
&ldo;最亲的,也不过堂房弟兄。本来倒有一个弟弟带在身边,前年夏天死掉了。&rdo;
&ldo;那,那为什么不娶亲呢?&rdo;
&ldo;这话就难说了!&rdo;潘司事摇摇头,显得很吃力地说:&ldo;第一,在关上混个小差使,不敢弄个家累在身上;第二,我也不愿意找个又粗又蠢,除了烧饭生孩子一无可取的老婆。至于我看得上的,人家又决不会嫁我。想想连口都不必开,开了口是自找烦恼。&rdo;
霞初听得很仔细,从他最后一句话中,听出因由,随即问道:&ldo;想来你也曾看中过哪家的小姐?&rdo;
&ldo;也不好算是小姐。&rdo;
&ldo;总也不会是丫头!&rdo;彼此熟了,霞初说话就比较随便,自以为聪明地说:&ldo;我知道,大概是哪里的小孤孀。你不妨说说看。&rdo;
&ldo;也不是什么小孤孀。&rdo;潘司事忽然有点不耐烦了,&ldo;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rdo;
越是如此,越使霞初好奇;料他不会峻拒,便顽皮地笑道:&ldo;问问怕啥!倒偏要做个讨厌人,打破砂锅问到底。&rdo;
潘司事偏着头沉吟了好一会问道:&ldo;你一定想知道?&rdo;
&ldo;是啊!&rdo;
&ldo;那我就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rdo;说了这一句,他起身走了开去,仿佛怕看见她的脸色似地。
霞初先当他指蔼如,这一躲避,恍然大悟,一颗心立即跳得很厉害了!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忘掉应该答话。而在潘司事,这却是难堪的沉寂;明知开了口是自找烦恼,偏偏不能自制,所以心里不胜悔恨。
&ldo;我是说着玩的!&rdo;他极力想抹掉这段不愉快的记忆。&ldo;我没有那么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