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广国看了他一眼,道,还呆着干什么,赶快传令下去,厉兵秣马,听到城上有信号就攻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以破贼为先,这个你应该懂罢?他意味深长地说。
阎乐成点了点头,出去了。帐中的三个人于是各怀心思,忐忑不安地等待时间到来。
书信上约定的时间一点也没有错。人定时分,钓圻仓上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然后就是咆哮声,马匹的嘶鸣声,嚎叫声,箭矢的破空声。还有人落水的声音,大概是在钓圻仓上掉下来的。这时,豫章郡兵和材官、蹶张士的船只,像箭一般射到钓圻仓下,无数个举着盾牌的士卒,争先恐后往城上攀登,这次城上没有多少人有时间理会他们。召广国等数人站在高耸的旗楼上,望着火光下,他们的士卒一个个攀上了城堞,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
战斗显然进行得很顺利,天亮时分,张普等人被一个个绑着押到了帐前。召广国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血污的对手,轻蔑地说,张君,别来无恙。
张普看上去非常惊恐,他颤抖地跪下,明府饶命啊。臣之所以发兵占据钓圻仓,都是因为望蔡县令傲狠不仁,仗着自己是朝廷长吏,时时侵辱臣,臣一时不忿,才将他击杀的。
他的家令周千秋则在旁冷笑道,张普竖子,大丈夫敢作敢当,何必临死做儿女子状。
就是他,就是他逼迫我杀望蔡县令的。张普嚎叫起来,他是大汉派给我的丞属,我是被胁迫的。我虽然身为列侯,但我大汉的列侯向来只食租税,没有兵权的啊。
周千秋大笑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庸奴,大汉的列侯,有谁听说遭受胁迫谋反就可以免死的?哈哈哈。
召广国心里一动,这家令倒是个人才。他厌恶地看了张普一眼,道,先绑赴郡狱,待本府奏上长安,再作处置。
接着朱交和婴齐等人被一伙士卒簇拥着上来了,婴齐的左腿受了点伤,是以有点一瘸一拐。他身后还跟着戴牛和董扶疏,戴牛浑身血污,董扶疏的头面衣服也显得很脏乱。
朱交和婴齐走近,跪下向召广国施礼。
召广国道,朱交君,多亏你对朝廷的忠心,和我们里应外合,才翦灭了奸贼,我一定向皇帝陛下上奏,要重重陈列你的功劳。
朱交卑谄地说,全凭皇帝陛下的威灵和府君的才干,贼众才一举翦灭的。臣岂敢自居有什么功劳,但得府君的一句赞誉,臣已经是荣幸之至了。
召广国心中大悦,道,朱交君谦虚了,君且先下去歇息罢。他把头转向婴齐,道,婴君,没想到你还活着,这次你协助朱交君里应外合,助我击灭张普反贼,立了大功。我大汉律令严明,信赏必罚。我将把这次事件详细上报朝廷。不过现在还得按照律令行事。‐‐来人,先将婴君带到豫章郡狱,好生款待。
婴齐大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道,明府且慢,齐虽然深知自己的过错,但毕竟有所补偿。况且如今诏书未下,何必先下齐郡狱?
邓万岁也惊道,明府,此事恐怕不妥,虽然我知道婴君以前&ldo;亡失士卒多&rdo;,但这次立了大功,不至于功不掩过罢?还请明府三思。
召广国假装歉然道,都尉君所言甚是,我又何尝想逮捕婴君。只不过我大汉以律令治天下,是功是过,不能由我等一言而决,必当先奏上长安,由有司发落。况且当年李广将军屡次从军攻击匈奴,弓箭下不知射杀了多少匈奴名将。然而一次失利,亡失士卒多,就要下狱吏对簿,最后伏剑自刎。婴君纵然功高,能高得过李将军吗?希望都尉君不要感情从事。他挥了挥手,道,他身后两位是什么人?
我叫戴牛。戴牛见到这种阵势,也不由得有些害怕。
召广国不悦道,这么不懂规矩吗?
旁边的官吏赶忙提醒他,戴君,报上你的爵位、年龄、所住乡里,以及历年服役情况。
戴牛不明白他说什么,犹自呆立,越发紧张了,嘴里嗫嚅着不知如何是好。
召广国愈发不悦,婴齐赶忙道,启禀府君,这位戴君是臣邀请来的,是臣的救命恩人,他们世世代代住在龙泉谷中,都是秦末逃进谷中的,和外界隔绝,根本不知外界的事,望明府海涵。
召广国还没说话,阎乐成赶忙道,原来是一伙逃避赋税的流民,竟敢在天下平定后不主动向我大汉的县廷自占书名数,按律当髡钳为官奴。
召广国沉下脸道,竟然是这样,给我拿下。
几个士卒立刻上去将戴牛按倒在地,戴牛边挣扎边大声道,婴君,你们大汉的官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早知道我就不跟你出来玩了。
婴齐脸色发白,嘶声求道,召府君,戴君和董君二人并非刻意不上县廷自占书名数,只因误入峡谷,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又没法出去,万望府君网开一面,宽恕他们这一次。
召广国不答他的话,哦,原来这个女子也是流民,都给我先押入郡狱,等候处置。另外派能干吏卒去钓圻仓一带搜捕,如果有其他流民也一起捉拿,不得让一人走脱。他嘴里这样命令,实际心里对这事毫不相信,天下哪有这样的事,会有一帮秦朝移民躲藏在谷中,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必定是有意欺骗。这一对男女,一定是犯了什么法逃亡在外的,现在编了这么一套鬼话来骗我。先关起来,再作计议。
太守丞丁外人经常出入南浦里,里中的居民开始非常惊异,后来也渐渐习惯了。自从那个叫婴齐的太守府小吏阵亡之后,大家都知道县令的妹妹妸君很是伤心了一阵。但没想到这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她就找到了相应的替代,英俊的丁外人成了她的新欢。这时候引来嫉妒是免不了的,丁外人在豫章郡早已成了女子们崇拜的偶像,可是现在却被这个一连克死两个男人的丧门星给独占了。她们心底里有一个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希望,希望丁外人就是下一场突如其来的祸患的牺牲品。既然得不到的东西,让他毁灭也好。
他们两个是在一次宴会上认识的,几乎没有什么曲折,很快就像胶漆一样粘在了一起。他们互相垂涎对方的美貌。人的欲望真是很不可思议的东西,在不拘小节的大汉,它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其他一切正当的情感统统靠边的。
现在,当他们的激情再次被点燃之后,丁外人仰面朝天地躺在榻上,一边享受,一边长舒了一口气,心旷神怡地叹道,今天是最畅快的一天,总算击灭了反贼回来,否则真连欢娱的心情都没有啊!
妸君光着一个洁白的身子,伏在这男子的胸上,两个双峰像悬钟似的,垂在他的眼前,她葱根般的手指在丁外人的短髭上抚摸,边喘气边娇声道,这么久没见妾身,难道为了那征战的事,连床笫之欢都能抑制吗?
丁外人道,也许罢。不过这次我带来了一个消息,一定会让你震惊。
什么消息能让我震惊?
丁外人慢悠悠地说,那个和你有婚姻之约的婴齐竟然没有阵亡,不知怎么,他竟然还潜入了钓圻仓,巧言说动反贼的家丞,将粮仓烧了。这次之所以能获大捷,还全亏了他制造混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