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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第1页)

你,桑绯凝视着他,你以为你能劝得动霍光不杀我的孩子?

戴牛见桑绯的态度有些变化,心里暗喜,道,那得看你的态度了。我首告反贼,可以封侯的,大将军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况且历来反贼家属,男的无论老少是必死无疑,女的就得看情况,赏给功臣做奴婢并不是没有先例,只要我肯请求,大将军想必也不会不允。

桑绯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不由得沉吟不语。自己死不死实在没有什么,但出于天然的母性,她实在不忍自己的女儿也一并死于屠刀之下。她抽泣道,你让我怎么能相信你,你这无耻的禽兽。

戴牛跪在桑绯的两腿之间,咚咚叩了几个响头,姊姊,桑大夫的事,我实在是情非得已,忠孝不能两全啊。至于姊姊,我是真心爱慕,如果有半句虚言,我将遭天打雷劈,在地府里也受到恶鬼欺凌,永远受苦。

桑绯默然不语,她心里实在矛盾异常。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这么一种结局,会被一个她毫不喜爱甚至厌恶的男子要挟,要她付出肉体的报偿。但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心里暗暗思忖,一旦戴牛真能让自己的女儿活下去,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她就自刎以谢她心中深爱的丈夫婴齐。她希望婴齐能理解她这时的痛苦和无奈。他现在在哪里呢?也许父亲做得对,当时把他赶出家门,反而是救了他的性命,他和这个家族没有关系了,

也就不会受到连坐断头的惩罚。她越想越伤心,豆大的泪珠扑簌簌下落,滴在她身下的干草上,窸窣作响。

戴牛见她这个样子,知道有可乘之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突然纵身上前,又一次将她揽在怀里,嘴唇在她光洁的脸上辗转亲吻,手掌在她温软的躯体上来回抚摸,桑绯忍不住也呻吟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她的裙幅,又粗暴地将自己的中衣扯下,压在她身上,嗯了一声,进入了她的身体,两具肉体就这样在阴暗的牢房地上纠缠在一起。

桑绯无助地忍受着这个男人在她身上粗鲁的摩擦,泪流满面,同时竟也感到有一阵肉体的快感,这让她尤其感到羞愧和屈辱。生活竟然是这样的奇怪,当年她是颐指气使的主人,而这个男子是她身前低声下气的臣仆。陡然间天翻地覆,他们主仆间换了个位置。这使她甚至觉得在肉体的屈辱之外,精神的屈辱尤为深刻,它像刀锋一样尖利地一寸寸地切割着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这时已经是黄昏,监狱的墙外依稀可以听见杨树叶在秋风中哗啦哗啦的拍打声。月色从高而小的窗口斜射了进来,照在监狱一角粗糙的墙砖上,惨白如霜。

御史大夫寺中廷,正南面坐着新任御史大夫王忻。邴吉作为大将军长史,也坐在一侧。其他还有太仆右曹给事中张安世,廷尉右监阎乐成等人。

王忻道,奉大将军命令,今天廷议故廷尉左监婴齐等人作为反贼桑弘羊亲属连坐案,大将军委托仆主持,仆虽然自知才能驽劣,不足以折中如此重大的狱事,但也只能尽心塞责,以报朝廷。来人,把桑弘羊的儿子桑迁、女儿桑绯、女婿婴齐都带上来。

几个狱吏从外面将婴齐等人拖上堂来。婴齐颈上戴着铁钳,手上戴着木质的桎梏,脚上也戴着脚镣,身上的衣服到处是洞,泥巴的污迹和血液夹杂在一起,比长安市上的乞丐还颇有不如。他的满脸也是胡子拉碴的,上面还挂着一些细碎的麦草根茎,估计这些天在狱中受的折磨不轻。他一步一挨地挪上堂来,邴吉在堂上看到,心中叹了口气,这哪里像八年前风姿飒爽的那个豫章县上计吏,那个在甘泉宫受到先帝当廷夸奖的青年干吏。他望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阎乐成,发现阎乐成脸上洋溢着难以捉摸的快乐,心里不由得燃起一团怒火。

御史大夫寺是婴齐以前经常来的,这里原来是桑弘羊的官署,现在却作为审问自己的地方,足见霍光的用心了。他挪到堂上,跪下,一会儿另外两个

人也押上堂来,都是他熟悉的,一个是他妻子,一个是他妻兄。他们两个人衣服都还完好,身上也不见多少伤痕,尤其是桑绯,脸蛋还洗得干干净净,心下诧异之余又有点心安。但是随即一想,又觉得了无趣味。总之是很快都要死的人了,洗得是否干净又能怎么样?这个廷议不过是走个过场,以此证明大将军执法公正,不滥杀无辜罢了。

桑迁看见婴齐,目光中露出厌恶。婴齐也不以为意,避开他的目光,注目桑绯。桑迁又望望桑绯,惨笑了一下,道,妹妹,你也来了……

这句话是多么的无力,桑绯泣道,阿兄……阿兄,我们都以为你能逃亡,为桑家留下一条血脉……阿兄……桑绯泣不成声。

桑迁把头扭过去,道,唉,我死不要紧,可惜连累了侯史吴君。

原来桑迁听见消息就逃亡到侯史吴那里去了。侯史吴这个人,婴齐还有印象,八年前婴齐曾在安邑县见过他,后来侯史吴屡次调迁官职,婴齐从未再遇见。大概是故意躲着自己罢。侯史吴当年慕恋桑绯,满以为桑弘羊会将桑绯许配自己,没想到被一个后进竖子婴齐火中取栗,中途捡了便宜去,自此伤心不已,不到万不得已,再也不来桑弘羊家拜见故长吏。当然,即便他不得已来了,桑弘羊也不会让婴齐见到他。

婴齐见到好久不见的妻子,心底一阵温热,忍不住唤了一声,绯儿,你还好罢。

这句话尤其是废话,身居缧绁之中,还怎么好得起来?

桑绯双目噙泪,也回望丈夫,她的神情复杂,有伤心、关切、痛苦、牵念,似乎还有一丝局促和不安。婴齐垂下头去,心里颇为自责,自己以前对妻子太缺少关心,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了。然而幸好还可以陪着她一起奔赴黄泉,也算是有点欣慰。但愿人的灵魂真能通往另外一个世界,那他还有机会再次和她做伴。他心里柔肠百转,又一转念,如果在那个世界能见到刘丽都和妸君呢?还会不会像在这个世界一样慕恋她们?这又何必呢,慕恋一世就当足够,难道还要搭上在地府的时间罢?何况在那个世界,她们也有她们自己的爱人,沈武和丁外人也在那里,自己何必再次自寻烦恼?他应该好好对他的妻子。

他正想着,忽听见堂上王忻道,桑迁,你身犯大逆,还有什么话说?

桑迁道,臣诚知有罪,然并非身犯大逆,只是身为大逆者家属,应当连坐而已。

一座皆惊。座中官吏都有些鄙夷,这桑弘羊的儿子也太没骨气了,既然

家破到了这份上,还辩解什么?况且大逆者腰斩,连坐者斩首弃市,反正都得死,又何必哓哓争辩?难道仅仅畏惧腰斩比斩首死得更痛苦一些吗?

婴齐起先也是一愣,但脑子一转,随即又觉得豁然,大概桑迁想救侯史吴一条命罢。如果桑迁是谋反大逆,那么侯史吴就是窝藏隐匿大逆罪犯,罪在不赦,但是如果桑迁仅仅是大逆者的随从,侯史吴就只算窝藏从犯,罪行就轻得多,顶多做几年刑徒又释放了。

阎乐成道,大胆反贼桑迁,还敢狡辩。

桑迁对着王忻说,臣不敢狡辩,请大夫君明鉴。臣父被盖主诖误,陷入谋反大逆,臣则从未参与,而且早就出门游历在外。当时臣去安邑县拜访侯史吴君的时候,谋反之事还没发生,怎么能说臣也是谋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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