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一次,罗琛因为自己完完全全凌驾于司徒雪融之上而兴奋得颤抖,这么久以来只有这一次,他的圈套被司徒雪融盲目地踩进来。
如果想要凤兰的命,他早就射下他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猎物,从一开始就是华都镇远大将军。
白光闪过,沾染了殷红,罗琛的剑穿透司徒雪融的胸膛,血顺着剑身淌下去,一滴一滴好像猩红的泪水。司徒雪融缓缓跪倒,一切像是戏台上的剪影一样缓慢无声。
凤兰终于攀上了崖顶,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心几乎在这一刻碎裂崩毁。
「雪融──!」他嘶声大喊。
罗琛这才想起还有个他,抬起头来。
隔得那么远,凤兰却看到他笑了,那一抹笑意是他一生看过的最为恶毒的笑。
罗琛没有提高嗓子,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凤兰耳朵里:「你还不下来?」
「……凤兰,不要……」司徒雪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起头对凤兰吼道:「快走……我好不容易……快走……」
凤兰心如刀割,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是听雪融的话,设法保住性命到红珠城找刘青来救他,可是他亦看见罗琛的眼神因为司徒雪融的话而狠厉了起来,抓在手里的长剑往下狠狠一送,司徒雪融的身体剧烈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沈闷的呻吟。
罗琛的手里还抓着剑柄,似乎下一刻就可以彻底置他于死地。
这种威胁……凤兰只得拉着藤蔓从崖上滑了下来。然而在他落地的瞬间,罗琛才真正阴森地笑出来,一把拔出了嵌在司徒雪融胸膛里的利剑,血水喷涌而出,司徒雪融失去支点,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啊──」凤兰嘶吼着冲过来抱住司徒雪融,努力去堵住他的伤口,却顷刻就满手都是血。
他抬起头极尽怨毒地看着罗琛,他恨罗琛居然恶毒到令人髪指,他恨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救雪融。拾起司徒雪融手里的佩剑,凤兰紧紧握住它向罗琛冲过去。
罗琛冷笑一下提起染血的剑,却没想到会被一个根本不会武的人一阵乱砍逼退了两、三步,等到凤兰被他扔出去好远的时候,他才看到自己的手背居然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真是兔子急了也能咬人,他想。
司徒雪融和凤兰被关在山谷里临时修建的阴暗小房间中,门扉紧锁。
凤兰左手还被套了一条不短的铁链,拴在旁边的柱子上,罗琛说这是由于他一向诡计多端,以防万一。
其实有没有锁并没有意义,凤兰只求雪融能够活下来,哪里还有心思想着逃跑?罗琛抽出剑的那一瞬间,他以为罗琛已经杀了雪融,那么多血流得他几乎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而浑身冰冷,可是在牢房里,他摸得司徒雪融还有一丝气息。
罗琛虽下手狠,却似乎没有伤及要害。凤兰连忙撕了自己的衣服帮他层层裹住伤口止血,殷红渗出了好几层,终于渐渐止住了,司徒雪融双目紧闭面色死灰,只有微弱的心跳告诉凤兰他还活着。
那是凤兰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夜,几乎把他得意洋洋逍遥快活一辈子躲过的痛苦心伤加在一夜之间承载。
凤兰把外衣全部脱下来,盖在雪融身上,紧紧抱着他,抓着他的手腕,感受着若有似无的脉搏。
「雪融……你不能死,」他在司徒雪融耳边一遍一遍低语:「拜托,你不能死。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知道你一直很坚强的,受过那么多伤,身体一度那么羸弱,都还是撑了下来,这一次也会撑过去的。
雪融,你的征战还没有完成,你说要把他们赶到漠北,你不能食言。我还想要和你一起踏上北漠的疆土,一起凯旋,一起回到我们的小竹楼,一起过下半辈子。所以,你不能现在就放弃。
司徒雪融的身体抖了一下,凤兰心慌,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司徒雪融没有回应,反倒是开始痛苦地痉挛起来。
这个时候的任何异动都不是好现象,凤兰急得眼眶又热了,站起身扑到门边狠狠砸门:「罗琛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你放我出去,求求你……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他听到北漠人的声音,好像是对他在深夜的叫喊不耐烦的咒骂,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可是没人理会他,他用手死命拍门板,手掌被凹凸不平的木条刺伤,他用身体去撞,却仍旧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绝望像是侵袭而来的狂风暴雨一般,把凤兰的世界染上了天翻地覆的黑暗,他歪歪斜斜地顺着门滑下来,把头埋进双膝中,握拳狠狠砸着地面。
「凤……兰……」
凤兰猛地抬起头,司徒雪融微微睁开双眼,正怜惜地看着他。凤兰忙扑到他身边,想要抱起又怕弄疼他。
司徒雪融轻声道:「别哭。」
凤兰想要挤出点笑,眼泪却又流得更凶,他握住司徒雪融一只手恳求道:「雪融,你答应我要撑下去。赫连渊会找我们的,也许刘青会发现的,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司徒雪融没有答应,只是深深地看着凤兰。
凤兰被他看得发毛,晃晃他说:「雪融,你答应我啊!」
司徒雪融轻咳了两声,一丝殷红顺着唇角流下,既像自嘲又像哀怨:「凤兰……我早说过……也许什么也给不了你,就是害怕最后……会变成这样,没想到真的这么快……这么突然……」他说着眼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