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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集中体现了酒神精神的悲剧艺术尤其表明了这一点：&ot;悲剧快感表明了强有力的时代和性格……这是英雄的灵魂，它们在悲剧的残酷中自我肯定，坚强得足以把苦难当作快乐来感受。&ot;《强力意志》第852节。

能否肯定人生，关键全在力量。尼采为了肯定人生，提倡酒神精神。他同样还是为了肯定人生，倡强力意志说。不懂得酒神精神，就不可能懂得强力意志，甚至会发生荒唐的误解。

强力意志，德文原文是derwillezuracht。其中，acht为力量之义，但这不是一般的力量，而是强大的力量，因强大而有了支配力、统治力、影响力。介词zur为追求、趋向之义。直译应是&ot;求强大力量的意志&ot;、&ot;强化力量的意志&ot;。译作&ot;权力意志&ot;也未尝不可，只是要正确理解&ot;权力&ot;的含义。在这里，&ot;权力&ot;应是广义的，指一种具有支配作用的强大力量，不能望文生义地把它与权势、权术乃至政治野心等同起来。其实，尼采自己在这些含义上使用acht一词时，往往持贬斥态度：&ot;权势的贪欲&ot;，&ot;求权力（求&39;疆土&39;）的意志&ot;，&ot;权力使人愚蠢&ot;，&ot;权力的爱好是人生的恶魔&ot;……参看《快乐的科学》第204、262节;《偶像的黄昏》：《德国人所缺如者》;《看哪这人》：《瓦格纳事件》。

第25节：第三章　从酒神精神到强力意志（7）

强力意志的概念在《朝霞》（1881）一书中已经萌芽。在那里，尼采屡次谈到&ot;求强力的欲望&ot;、&ot;强力的感觉&ot;，并以之说明个人的优异、义务与权利、幸福、善恶等现象。参看《朝霞》第112、113、146、189、356、360节。

在《快乐的科学》（1882）一书中，&ot;求强力的意志&ot;这个概念已经明确形成，值得注意的是，它是在同达尔文的&ot;生存竞争&ot;说相对立的意义上提出来的。尼采学说有时被看作一种社会达尔文主义，其实并不符合尼采的原意。&ot;生存竞争&ot;说以生物的自保欲望和生存资料的匮乏为基础。尼采说：&ot;自我保存的欲望是一种匮乏情境的表现，是真正的生命基本冲动受到限制的表现，后一种冲动追求力量的扩展，在此意志下，自我保存常常成为问题并且被牺牲掉……在自然中统治的不是匮乏，而是丰裕，浪费，甚至达到无意义的地步。生存竞争仅是一个例外，生命意志的一种暂时约束;大大小小的竞争到处都是为了争优势，争发展和扩大，争强力，依照着求强力的意志也就是生命意志。&ot;《快乐的科学》第349节。《尼采全集》，第5卷，第285页。

后来尼采一再批判达尔文的&ot;生存竞争&ot;说及其在社会领域的运用--马尔萨斯主义。他指责&ot;生存竞争&ot;说是一种&ot;片面的&ot;学说，是一种&ot;武断&ot;。他指出，马尔萨斯主义是违背自然事实的，&ot;不应当把马尔萨斯与自然混为一谈&ot;。《偶像的黄昏》：《一个不合时宜者的漫游》第14节。《尼采全集》，第8卷，第127-128页。他反对&ot;生存竞争&ot;说的主要论据有两条。

第一，以匮乏为基础的生存竞争只是作为一种例外情形而发生的。&ot;生命的总体方面与其说是匮乏和饥饿，不如说是丰富、奢华乃至荒唐的浪费。凡有竞争之处，都是为强力而竞争。&ot;《偶像的黄昏》。《尼采全集》，第8卷，第127-128页。

第二，即使在生存竞争确实发生的情形下，竞争的结果也和达尔文学派所断定的相反，总是有利于弱者而不利于强者，物种并不走向完善。因为弱者是多数，而且善于通过忍耐、审慎、伪装、狡诈来保存自己;强者为了追求强力却不惜牺牲生命，较容易毁灭。参看《偶像的黄昏》。《尼采全集》，第8卷，第128页。

这里涉及到尼采提出强力意志的两个主要根据。第一，对生命性质的估计：生命的总体方面究竟是匮乏还是丰富?强力意志是以自然界中生命的丰富为前提的。第二，对生命意义的认识：生命的意义在于自我保存，还是在于力量的增强和扩展?在尼采看来，真正的强者不求自我保存，而求强力，为强力而不惜将生命孤注一掷，恰恰体现了生命意义之所在。

很显然，强力意志说不但是反对达尔文主义的，而且也是、毋宁说首先是反对叔本华哲学的。在叔本华那里，生命意志是一种盲目的应当灭寂的力量。尼采认为，这既误解了生命的性质，也误解了意志的性质。

首先，生命是&ot;必须不断自我超越的东西&ot;。它不能满足于自身，而要不断向上，从高于自身的东西那里去寻求自身的意义和目的。这就是扩展和享受自身所蕴含的力量，藉此它克服了自身的限制。叔本华停留在生命本身，不能为它指出一个高于它的依据，所以得出了生命毫无意义的悲观结论。&ot;依&39;生存意志&39;的教条去寻找真理必然落空，这种意志是没有的!因为不存在者，便不能有愿望;已在生存中者，又岂能向生存有愿望!只是凡有生命之处，便也有意志，然而不是求生命的意志，而是求强力的意志!&ot;强力意志也还是生命意志，然而它追求的不是生命自身，而是使生命得以超越自身的强力，这种对于力量之强大的渴求恰恰表现了生命永不枯竭的本性，所以尼采称强力意志为&ot;永不枯竭的增殖着的生命意志&ot;，并认为它是&ot;生命的核心&ot;。《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自我超越》。《尼采全集》，第6卷，第166-168页。

其次，&ot;意志就是支配&ot;《反基督徒》。《尼采全集》，第8卷，第264页。

，&ot;在意志的每个动作中都有一个支配着的思想&ot;《善恶的彼岸》。《尼采全集》，第7卷，第29页。

，而这意味着意志本身即是内在的强力，它包含着命令和服从的必然性。&ot;求强力&ot;不是意志的附属物，不是从外面给意志设定的目标，而是意志的本质之所在。在尼采看来，意志不同于纯粹欲望，后者只是意志的损耗。叔本华恰恰混淆了两者，所以才得出了否定意志的结论。一种不求增强自身力量、但求灭寂自身的意志完全是自相矛盾，无异于说意志不是意志。

由此可见，强力意志概念实际上是尼采对于生命、意志、生命意志的本质的一种说明。在他看来，求力量之增强既是生命的本质，又是意志的本质，从而也是生命意志的本质。通过这一说明，尼采为在叔本华那里无目的无意义的生命意志确定了目的和意义。

第26节：第三章　从酒神精神到强力意志（8）

强力意志概念在尼采哲学中占有中心地位。一方面，它获得了本体的意义，尼采用它来说明无机界、有机界和人类社会的一切现象，把万物生生不息的永恒生成归结为强力意志。&ot;把存在性质的印记打在生成之上--这就是最高的强力意志。&ot;&ot;这个世界就是强力意志，岂有他哉!&ot;《强力意志》第617节、696节。

另一方面，它获得了最高价值尺度的意义，尼采用它来衡量人类的一切精神文化价值，把真、善、美的评价都看作强力意志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