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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ldo;不瞒阁下说，我们年青的时候，作事孟浪，误解了婚姻自由，和兆微有一段恋爱上的关系。谁知他……&rdo;说着把手对灵堂上文太太的遗像一指道：&ldo;已经早有这一位的了。阁下想想看，我们是主张男女平权的人，哪里能够受人家这样蹂躏？动起气来，本当和他拚个你死我活，偏偏又添了一个小孩子，牵制住了我，只得忍住一口气，和他只留个名义上的夫妻，各干各的事。几年来，有许多人和我求婚，我为留着他的面子，都不肯答应，自己只一门干社会事业。去年到美国去游历，有一个华侨，有三百多万的家产，他慕我的名，向我求婚，希望我和他作一番事业。我臭骂了他一顿，说他浑身铜臭气。这一来是我脾气高傲，二来也是我这个人一点情呀。

我这样待他，总算不错。现在老姐姐死了，我们婚姻上的障碍已除，我当然要回来。

他怎么躲着不见我呢？&rdo;杨杏园道：&ldo;他不是不见甄先生，因为一见了面，怕言语上要发生冲突，所以叫兄弟转达一番。不知道甄先生有什么意见？&rdo;甄佩绅道：

&ldo;我没有什么意见。这位老姐姐既然去世了，她丢下大大小小许多男女孩子无人照管，很是可怜，我特意和他商量，情愿来和他管这个家。我的会务，就让他去办，实行合作起来，岂不是好？我完全是一番好意，他不要误会了。&rdo;杨杏园道：&ldo;这话固然不错，但是……&rdo;甄佩绅拦住道：&ldo;不用说了。事到今日，他是推诿不了的。

我不认得他的时候，是个处女，他还我一个处女，我就不找他。&rdo;杨杏园看见她说出这种话来，也没有法往下再说，一路摇着头走到上房，告诉文兆微，请他自己出马。

文兆微说：&ldo;不要紧，我已经有办法了，你再到前面去看看，就知道了。&rdo;杨杏园再到前面看时，只见两个穿巡警制服的，正在和甄佩绅大办交涉。甄佩绅大声喊道：&ldo;叫巡警来，就能压制我吗？你们总监和我也有交情，前天我为会里的事，到他公馆里去找他，他请我在客厅谈了半天，丢了公事都没有去办。后来我出来，他送我到大门口，看见我上了汽车，他才进去。你们不讲理，到我家里来管我的闲事，我不能答应你们，我非告诉你们总监不可。夫妻反目，本是家常小事，犯了你们违警律哪一条？你们管得着吗？&rdo;她这一说，把那两个巡警全吓愣了，弄得说既不好，不说又不好。有一个巡警说：&ldo;我们原不是自己来的，是文先生叫我们来的。

您既然这样说，我们且去问问文先生，看他怎样说？&rdo;这两位巡警，碰了一头大钉子，就来找文兆微。文兆微跳脚道：&ldo;你听她的话，她是我什么太太？&rdo;就把自己在广东的事，略微说了一番。说道：&ldo;你们不信，我家里现成的证据，她这个赖婚的婚约，早被官厅驳斥掉了，劳你二位驾，再去劝她，她若不走……&rso;脱到这里，接着低低地说，如此如此，就行了。两个巡警听着这个话，接着去了。甄佩绅正在那里好不耐烦，口里嚷道：&ldo;我明天见薛于衡，我要和他谈谈理，是不是纵容他手下的巡士闯入人家住宅？他非请酒道歉，我是不能答应的。&rdo;巡警便说道：&ldo;甄先生，你不要乱闹了。我们是有来头的。现在文先生对我们说，你和他的婚约，早有官厅的案子解决了的，并没有什么关系，你还是自便的好。&rdo;甄佩绅道：&ldo;你们少管闲事，要不然，我打电话给你们总监。&rdo;两个巡警听了这话，面面相觑。甄佩绅越发得意，口里说道：&ldo;这还了得！我非去找警察总监不可。&rdo;她正在这里说，壁上的电话铃，果然响了。文兆微家里的人，前去接电话，问是哪里。问过之后，对两个巡警道：&ldo;是你们区里来的电话。&rdo;一个巡警就走过去接话，答道：&ldo;是！&rdo;

又道：&ldo;这位甄先生还在那里，她说和我们总监有交情。呵！是，就请她到区里来吗？呵，再送到厅里去，大概不用得再来人吧？是，是！&rdo;电话挂上，巡警便对着甄佩绅说道：&ldo;你先生若愿意和我们总监去说，也很好。刚才我们区长打电话来，就请甄先生和我们先到区里去，再到厅里去。&rdo;甄佩绅见他这样说，倒愣住了。说道：&ldo;这一点儿小事，我没有工夫和你们上警察厅。&rdo;巡警道：&ldo;你先生不去也行，可不能再坐在这里。我们就可去回区长，说你已走了。要不然，区里再派人来，那就非去不成了。&rso;哪一个巡警道：&ldo;甄先生既然认识我们总监，也好，我们就可以打个电话给总监，请总监和甄先生说话。&rdo;说着，就要过去打电话。甄佩绅道：

&ldo;不用！我自己找他去。&rdo;说着便和那两个大脚老妈子道：&ldo;走罢，我们到薛总监公馆里去，回头再和他们来算账。&rso;脱着出了大门，在街上雇了两辆破胶皮车，径自回家去了。

第十八回私语腻闲人情何绵密良宵留荡子乡本温柔这里巡警见甄佩绅走了，一想没事了，也就辞了文兆微出去。杨杏园在一旁，也就看得呆了。这时，他才想起来甄佩绅进来的时候，挂了一副挽联，却忘了赏鉴，抬起头来一看，她那上联写着是：&ldo;想姊勤俭相夫，担任妇女局部问题，非无成绩？

何期中道呜呼，打破合作？&rdo;下联是：&ldo;愧我艰难为国，未尽家庭完全责任，空有精神！只怕前途黑暗，尚要牺牲！&rdo;上款落道：&ldo;谢氏大姊千古&rdo;。下面是：&ldo;同闱妹甄佩绅九鞠躬&rdo;。他想了一想，这副挽联罢了，这&ldo;同闱&rdo;两个字的名词，却是生僻得很，是出在哪里呢？难道就是共事一夫的意思吗？又想道，大概是如此，不然，也没有解。晚上到了报馆里，他把这个问题说出来，大家都以为他猜度的不错，少不得说笑了一阵。

杨杏园因想起日里的事和舒九成商量，请他多作一点事，自己请半晚上假。舒九成道：&ldo;后天就是冬至，我们要休息一天，你有事留到后天办罢。&rdo;杨杏园还要商量，恰好听差进来说，九号俱乐部，有位程议员请舒先生过去，有要紧的话商量。

舒九成不知道什么事，匆匆忙忙，便由院子走过俱乐部来。走到议员谈话的室里，中间摆着麻雀场面，有四个议员正在那里打麻雀牌。他走进里面屋子，只见一个叫程国宝的议员，正在那里躺着烧鸦片烟，一顶小瓜皮帽，被他的头擦歪着在一边，鸦片正吸得有味。他看见舒九成来了，说不出话来，眼睛望着他直转，是在招呼他的意思，嘴对烟枪，咕都咕都只吸，一只手捧着枪，一只手挑着烟斗上的烟，赶紧地往眼里塞。烟吸干净了，他紧闭着嘴，歪戴着帽子，爬起半截身子，抢着把枪放下，拿起烟盘子边的茶壶，就着壶嘴，抢着喝了两口茶，鼻子里的烟，喷雾似的出来。他这才换了一口气，把夹着烟签子的手，指着舒九成道：&ldo;请坐，请坐。&rdo;舒九成道：&ldo;听差说，程先生叫我来有要紧的事，是不是？&rdo;程国宝道：&ldo;是的，我有一条最重要的新闻，送给你们登。&rdo;舒九成道：&ldo;是哪一方面的新闻？&rdo;程国宝听了，便在身上掏出一个皮夹子来，在皮夹子里面，寻出一张纸，递给舒九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