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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第1页）

杨杏园笑道：&ldo;你这话是瞎说的，我不相信。&rdo;小麟儿一伸手拉着杨杏园的衣裳，说道：&ldo;你不相信，就进去看一看。&rdo;杨杏园道：&ldo;不必去看，我知道了，总没有我的好。&rdo;小麟儿听他这样说，死拉活扯的，把杨杏园拖了进去，一路嚷道：&ldo;不信，非要你看不可。&rdo;杨杏园也就一路笑着进来。

李冬青买了一条鳜鱼，正自高兴的在院子里收拾，要煮作晚餐。看见杨杏园来了，笑道：&ldo;在我们这里吃晚饭吧？请你吃红烧鳜鱼。&rdo;杨杏园一想，这个样子，分明是准备在家里吃晚饭，没有预备出去，大概史科莲竟没有请她。随口答道：

&ldo;一来就要叨扰。&rdo;李冬青一面洗手，一面让杨杏园在小书房里坐，随后也进来了。

笑道：&ldo;随口就是戏词，这都是近来看戏的成绩。&rdo;杨杏园道：&ldo;我快有一个月没看戏了，这话不对。&rdo;李冬青笑道：&ldo;我是有证据的，并不是瞎说。其一，在你们那里，看了两份小报，我想，大词章家和大学生，决没有要看那种什么&lso;讲演聊斋&rso;，&lso;土话西江月&rso;之理，一定是看戏单子。其二，我在贵字纸篓里，发现好几回天乐园的戏单。那晚香玉的戏，我也看过几回，也还不错。&rdo;说着，笑了一笑。杨杏园心想，她以为我捧坤角呢，真是黑天的大冤枉。说道：&ldo;证据是不错，可是你误会了。这是富家那位大少爷，得来的成绩，我向来就不很大看坤角戏。晚香玉还是初起来的一个坤角，我更不要看。&rdo;李冬青见他辩之甚急，也就不再往下说。便问道：

&ldo;这个时候，正是撰稿子的时候，今天怎样有工夫来谈谈。&rdo;杨杏园道：&ldo;今天的稿子，因为省事，早已办好了。只没有发。刚才在胡同里散步，遇到令弟，他拖我来看ju花呢。&rdo;李冬青道：&ldo;说到ju花，我记起一桩事。中央公园，年年是要开一回ju花会的，不知道今年陈列出来了没有？&rdo;杨杏园道：&ldo;听说就是这一两日之中，陈列出来的，同去看看如何？&rdo;李冬青道：&ldo;今天也晏了。&rdo;杨杏园约她同去看ju花，原是顺口说出，并未指明是今天。李冬青一说今天晏了，知她很愿去的，便道：

&ldo;就是明天罢。这两天去，正是ju花茂盛之时呢。古人说：&lso;有花堪折直须折&rso;，又说：&lso;人生为乐须及时&rso;，所以机会倒是不可失的东西。&rdo;李冬青笑道：&ldo;看一回ju花罢了。何必引经据典，这样郑重说起来。&rdo;杨杏园见她明天的约会，又没有答复，也不好再说，谈了几句话，说要发稿子，就要走。李冬青道：&ldo;刚才不是说了，请在我们这里吃便饭吗？&rdo;杨杏园道：&ldo;实在说，我愿意在这里吃鱼。偏是今天五点钟，有人约了吃饭，我又是先答应了，不能不去。&rdo;李冬青笑道：&ldo;那边一定是满汉全席。&rdo;杨杏园道：&ldo;何以见得？&rdo;李冬青笑道：&ldo;这个典故出在《孟子》

上，怎样不知道？孟子说：&lso;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rso;既然舍了这里的鱼，一定是去吃熊掌。现在有熊掌的酒席，只有满汉全席，所以我根据三段论法，断定了是满汉全席。&rdo;杨杏园听了，脸上不觉红了起来，心想她难道晓得史科莲请我。也笑道：&ldo;不过是吃西餐，其实西餐是不如中餐好吃，因为这个朋友请这餐饭，是有作用的，若是不去吃，好像存心躲避，也不好。从前有人说，在应酬场上吃饭，是尽义务，不是享权利。我起初不肯信，如今看起来，一点不错。&rdo;说时，看李冬青脸色如常，又笑道：&ldo;这一段说法，大可以和尊论见个高下吧？&rdo;李冬青觉得几句无心的笑话，一时高兴而出，倒惹起了杨杏园疑心似的，大非本意。便收了笑容说道：&ldo;这倒是阅历之谈，我很承认不错。&rdo;说到这里，便说别的，将这事引了开去。杨杏园分明要走，也就故意安闲起来，多谈些闲话。一直快到五点钟，才告别回家。

一到家，听差便说，英丽番菜馆，已经催请来了，我知道您在隔壁。杨杏园连忙问道：&ldo;你怎样回答的？&rdo;听差道：&ldo;说就来，原打算过去告诉您呢。&rdo;杨杏园对他这个措词，很是满意，点了点头，急急忙忙换了衣服，就到英丽番菜馆来。一进门，伙计点着头招呼，问是哪一位请？他这里本是一个小番菜馆，一进门，就是个饭厅。这时大小桌上，人都坐满了。伙计这一问，他要说是一位史小姐请，未免令人听了注意，便说道：&ldo;是位姓史的请。&rdo;伙计道：&ldo;是位小姐吗？在楼上呢。&rdo;

杨杏园也懒得理那伙计，自上楼来。下面伙计吆唤了一声，楼上的伙计，将一个雅座的门帘掀开。史科莲早伸着头向外望了一望。看见杨杏园，笑道：&ldo;请里面坐。&rdo;

杨杏园见她没有梳辫子，头上挽着双髻，陡觉得除了几分稚气。头前面的覆发，她已剪了，露出头上雪白的头皮，灰色的制服，短短的领子，整个儿的脖子，都露在外面。长头发理的齐齐的，在那黑头发与白脖子分界的所在，有一圈细若蛛丝的毫毛，疏疏落落的，长可半寸，这越显出那青年处女的本色，竟不像是从前那个女孩子相了。也就含着笑道：&ldo;久候久候。&rdo;走进雅座来，上面坐着一位老太太，约摸有六十来岁年纪，两只手扶着桌子，要站起来的样子。杨杏园一想，这一定是史科莲的祖母，便取下帽子鞠了一个躬。史科莲便从旁介绍，说道：&ldo;这是家祖母。这是杨先生。&rdo;史老太太道：&ldo;科莲屡次对我说，杨先生人好。蒙杨先生的情，帮助她考进学堂去，我实在不过意。&rdo;杨杏园道：&ldo;因为听到李老太太说，史小姐有志求学，很是钦佩，所以帮一点小忙，其实并不费力。&rdo;史科莲将桌上的菜牌子，看了一看，笑着送到杨杏园面前，说道：&ldo;换一两样吧？&rdo;史科莲袖大入时，而又不很长，当她将菜牌子由桌子对面伸过来的时候，一节雪白的胳膊，露在外面，王雪可爱。杨杏园伸手接过菜牌，说道：&ldo;不用换了，就是这样罢。&rdo;史老太太道：

&ldo;杨先生喝什么酒？&rdo;杨杏园道：&ldo;不必客气，向来不会喝酒。&rdo;史科莲对她祖母道：&ldo;杨先生倒是真不喝酒，我是知道的。&rdo;这话说完了，忽然一想，话有语病，接上又对她祖母道：&ldo;上一次不是李小姐过生日吗？那一天，李小组家里吃寿酒，男女两大桌，全摆在她家客厅里。当时，还行酒令呢！杨先生却总是不很大喝酒。&rdo;

史老太太对于这些话，并没有注意，史科莲解释了一阵子，她也莫名其妙。不过和杨杏园谈些起居琐事，后来慢慢谈到江南风景，便问杨杏园道：&ldo;老太爷还在堂吗？&rdo;

杨杏园道：&ldo;家里还有一个家母。&rdo;史老太太道：&ldo;兄弟几位呢？&rdo;杨杏园笑道：

&ldo;可不少，愚兄弟六个。&rdo;史老太太笑道：&ldo;杨先生添了几位少爷了？&rdo;杨杏园道：

&ldo;舍下都是反对早婚的。再说在外面糊口，也就不敢再添家室之累了。&rdo;史科莲这时便没有作声，自低头吃东西。史老太太听着杨杏园的话前后不接气，而且所答非所问，不过她年壮之时，也是一位精明强干的太太，如今老了，心里虽然尽管慈善起来，那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并不曾让人，她一看这种情形，心下了然，知道杨杏园并未结婚。笑道：&ldo;是的，在外办事，没有家室那是轻松得多。&rdo;杨杏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