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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第1页）

也就挂上电话。可是他夫人知道他在天津住的地方，就写了一封很详细的信给他，劝他把珠宝首饰拿回去。况且以后总还有请求父亲的日子，何必此次就做得这样绝情呢？这几句话倒是把他的心事打动了，就写了封信给冉久衡，说是实在为债务所逼，所以做出这样事来。钱是用了，珠宝没敢动，只要父亲再借个两千元出来，就把东西送回。那珠宝要值五六千元呢，冉久衡虽明知道他儿子存心讹索，还是拿钱赎回来的合算，因此又存了二千元在冉少奶奶那里，让她做赎票的，到一个礼拜之后，才把东西弄回来。

冉伯骐身边陡然有了六七千元的收入，回到了北京，花天酒地，就大闹起来。

冉伯骐左右本有一班随着捧角的，他一有了钱，他们都知道了，天天晚上，找着冉伯骐听戏逛窑子。这一群人里面，有一位侯少爷，名字叫润甫，倒是有几个钱，除了冉伯骇而外，没有人能和他比较的。有时冉伯骐误了卯，大家就专捧侯润甫一个人来抵缺。这一天晚上，暗暗的，满天飞着烟也似的细雨。虽然没有刮风，可是在屋外走着，却有一种冷气往人身上直扑。冉伯骐被人约去打牌去了，便懒得到胡同里去。这一班人里面王朝海马翔云二位，绰号叫哼哈二将，一天不让人花几个钱，心里不会痛快，这一天晚上找不着冉伯骐，便接二连三的打电话给侯浦甫，要他出来。侯润甫吃过晚饭，不知怎么好，又想看电影，又想去看戏，倒是想隔一日再到胡同里去。偏是王马二位拚命的打电话，只得约着二人在球房里等候。王马二人得了电话，便雇车一直到球房里去。他们刚一进门，球房里的伙计，便笑着喊道：

&ldo;王先生马先生。冉大爷没来吗？&rdo;王朝海只点了一个头，却向地球盘这边走来。

伙计问道：&ldo;就您两位吗？&rdo;说着话，便沏了一壶茶来。球盘这时还有人占着，二人便坐在一边喝茶等候。刚喝了一杯茶，侯润甫便进来了。便问道：&ldo;又打地球吗？

扔得浑身直出汗，什么意思？打一盘台球罢。&rdo;王朝海道：&ldo;我们本是在这里等你，谁要打球？你来了，我们就走，不打球了。&rdo;说时，掏了两毛钱算茶钱，扔在茶桌上，便拖他出来。侯润甫道：&ldo;上哪一家呢？今天我们找一个新地方坐坐罢。我听说翠香班有一个叫拈花的，会做诗，很有些名声。我不相信，得瞧瞧去。&rdo;王朝海道：&ldo;她不会做诗，那倒罢了，她要是会做诗，一盘问起来，我们不如她，那可是笑话。&rdo;侯润甫道：&ldo;我总得去瞧瞧，把这个疑团解释了。我不信这里面的人，真比我们还强。&rdo;马云翔道：&ldo;也好我们去看一看。不合适，我们走就是了。&rdo;

翠香班离这球房，本不很远，三个人说着笑着，就走到了。他们三个人走进一间屋子，就由龟奴撑起帘子，叫了姑娘点名。点到拈花头上，只见一个姑娘，瘦瘦的一个身材，也是瘦瘦的面孔，不过眉宇之间，还有一点秀气。她身上穿了一件绛色的薄绒短袄，倒很素净。侯润甫指着拈花道：&ldo;就是她罢，就是她罢。&rdo;拈花转回身，正要走进自己房里去，龟奴却一选连声的叫拈花姑娘。拈花只得走进房来，问是哪一位老爷招呼？马翔云指着侯润甫道：&ldo;就是这一位小白脸，不含糊吧？&rdo;

拈花微笑了笑，便说道：&ldo;请三位到我那边小屋子里去坐坐。&rdo;拈花在前，三个人便随着跟了过来。进了这屋子，只见除了家具之外，壁上却挂了字画，也陈设些古雅的玩品。侯润甫正抬头看了一看正中间，悬着一副黄色虎皮笺的对联，写着行书的大字，有一边是&ldo;理鬓薰香总可怜&rdo;。王朝海背手靠住椅子背，却拍着念道：

&ldo;这字写得很好，理发薰香总可怜。&rdo;拈花含着微笑，问了各人的姓，却又接上问王朝海道：&ldo;王老爷贵省是哪里？&rdo;王朝海道：&ldo;江西靖安。&rdo;拈花笑道：&ldo;原来呢，王老爷念的音和北京音不同呢。&rdo;他们二人随便支手架脚的坐着。拈花笑捧着一玻璃杯白开水，却坐在屋子犄角上，眼望着他三人，算是相陪。马翔云觉得王朝海念别了字，一时想不出话来，把这事遮盖过去。他转眼一看，见茶几下层，乱叠着几张报纸，随手拿起来翻着一看，正是今天的日报。因对拈花道：&ldo;究竟有文才的姑娘，与别人不同，天天还要看报呢。&rdo;拈花笑道：&ldo;我这种看报，与旁人不同，不过是看看小说和笑话，还问得了什么国事吗？&rdo;侯润甫道：&ldo;我就知道你看报，常在报上看到你的大作。&rdo;拈花笑道：&ldo;那些花报上登的诗，全不是我做的。都是人家署了我的名字投稿的。在人家这自然是一番好意，其实真要我做起来，那个样子，也许我做得出。&rdo;侯润甫道：&ldo;这样说，你的大作一定是好的了。何以自己不写几首寄到报馆里去呢？&rdo;拈花笑道：&ldo;虽然可以凑几句，究竟见不得人。有一次，我寄了一张稿子到影报馆去，登是登出来，可是改了好多。&rdo;侯润甫道：&ldo;一定是改得不好。&rdo;拈花道：&ldo;就是改得好，改得我不敢献丑了。编这一类稿子的，编辑那位杨杏园先生，我倒是很佩服。&rdo;王朝海笑道：&ldo;你和他认识吗？&rdo;拈花道：

&ldo;我也是在报上看见他的名字，并不认识。&rdo;王朝海笑道：&ldo;我听你这口气，十分客气，倒好像认识似的呢？&rdo;拈花被他一言道破，倒有些不好意思，说道：&ldo;也许三位里面，有和杨先生认识的呢。我要是在人背后提名道姓，传出去了，可不是不很好。&rdo;马翔云道：&ldo;你这话倒是不错，我们果然有人和他认识。&rdo;拈花听了就欣然的问道：&ldo;哪一位和杨先生认识？&rdo;马翔云道：&ldo;我们三个人都不认识，但是我们有一个朋友，却和他认识。这个朋友，也是天天和我们在一处逛的，不过今天他没有来。&rdo;侯润甫道：&ldo;谁和杨杏园认识？&rdo;马翔云道：&ldo;陈学平和他认识，据说是老同学呢。听说这姓杨的也喜欢逛，后来因为一个要好的姑娘死了，他就这样死了心了。&rdo;拈花道：&ldo;对了，那个要好的姑娘，名字叫梨云，还是他收殓葬埋的呢。

这种客人，真是难得。&rdo;侯润甫笑道：&ldo;拈花，你倒算得杨杏园风尘中一个知己。&rdo;

拈花道：&ldo;侯老爷，你想想看，多少患难之交的朋友，一死都丢了手，何况是一个客人和一个姑娘呢？我在报上，看了他做的一篇《寒梨记》，真是写得可怜。&rdo;侯润甫见她老夸者杨杏园，心里却有些难受，只淡笑了一笑。王朝海道：&ldo;既然你这样钦佩他，不能不和他见一见。我一定叫我那朋友转告杨杏园，叫他来招呼你。&rdo;

拈花脸一红道：&ldo;那倒不必，只要他来谈一谈，让我看一看，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rdo;侯润甫见她这样说，越发不高兴，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走到外面不住跌脚道：&ldo;真冤！你看她坐在屋子犄角上，仿佛我们会沾了她什么香气似的，老不过来，真不痛快。&rdo;马翔云道：&ldo;那就走过一家得了，这算什么呢？&rdo;侯润甫道：&ldo;我是挑新姑娘失败的，我还要挑新姑娘补上这个乐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