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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第1页）

&ldo;这并不是揣摸，事实就是这样。就象你到我这儿来，不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吗？&rdo;

陈学平笑道：&ldo;无事不登三宝殿，无缘无故我是不来。不过今天来，完全是为你的事，不是为我的事。&rdo;杨杏园道：&ldo;为我的事吗？我很愿闻其详。&rdo;陈学平道：

&ldo;你有多久不逛胡同了？&rdo;杨杏园一合掌，微笑道：&ldo;禅心已作沾泥絮……&rdo;陈学平道：&ldo;我最讨厌佛学，玄之又玄，你别和我闹什么机锋。&rdo;杨杏园道：&ldo;大好春光，什么玩的地方也好去，为什么要到胡同里去？&rdo;陈学平道：&ldo;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先别拦着，让我说完了，你就知道我有提到的理由了。&rdo;因就把拈花钦慕他的话，说了一遍。杨杏园笑道：&ldo;你不要骗我，我不相信你的话。&rdo;陈学平昂着头叹了一口气，说道：&ldo;拈花拈花，你这一番好意，真是埋没了。你很崇拜人家，人家绝对不肯信，我有什么法子呢？&rdo;说着，又望着杨杏园道：&ldo;这人实在是你风尘中的知己。你不去看她，那都不要紧。你说没有这一回事，连我听了都不眼气。&rdo;说着将手上的手仗，戳着地板咚咚的响。杨杏园道：&ldo;有就有，何必发急呢？&rdo;陈学平道：

&ldo;今晚上有工夫吗？我陪你一路去见一见这人。&rdo;杨杏园道：&ldo;那倒不忙在一时，过两天再去罢。&rdo;陈学平笑道：&ldo;你当着我面说不去，可别今晚上一个人溜去了。

我有事，是常在胡同里走的，我若遇见了你一个人去，可不能答应你。&rdo;杨杏园道：

&ldo;我又不认识这人，一点感情没有，我何必瞒着人去呢？&rdo;陈学平不能瞒了，就把侯润甫受了冷落，要杨杏园给他去争面子的话，详细说了一遍。杨杏园听了这话，更不要去了。笑道：&ldo;我又不认识那位候君，怎样好去镶人的边？&rdo;陈学平道：

&ldo;那要什么紧，游戏场中，一回见面二回熟，只要我一介绍，就是朋友了。况且人家对你，本来就很欢迎，决不嫌你去得冒昧的。&rdo;杨杏园道：&ldo;也好，过个两三天，我再奉陪罢。&rdo;

陈学平倒信以为真，果然过着几天之后再来约他。但是杨杏园居心不和他去，后来陈学平两次打电话来找他，他都推诿过去了。四五天之后，是个阴天，早上下了一阵雨，下午虽然住了，兀自阴云暗暗的。先在前面邀着富氏兄弟研究了一会子汉文，讲得有些口渴，自回后面来喝茶，屋子里凉风习习，觉得身上有些凉，找了一件薄棉衣服穿上。恰好这两天，报馆里收到的稿子，异常拥挤，又没有什么事，摊书坐了一会，总是无聊。吃过晚饭，对着电灯枯坐，不由得乱想心事。忽然想到陈学平提的那个拈花，趁着今晚无事，何妨去看看。华伯平对我，也曾提过，只是我没有留心，就抛开了。若据他们的话看来，竟是真有其人，我倒应该证实一下。

若这话是假的，我坐一会就走，那也没有关系。这样想着，立刻就有要去的心事，于是换了件衣服，拿着帽子，就要去。转身一想，不去也好，不要由此又坠入情网。

这样想着，把帽子摘下来，向衣架上一挂。接上第三个念头：&ldo;若是不去，真辜负了这人的一番好意。我能说一句宁可我负天下人吗？&rdo;到底戴上帽子，坐车到了翠香班。

这天因为天气不十分好，胡同的游客，并不多。杨杏园走进门去，先且不叫拈花，依然过了一道点名的手续。点到拈花头上，是个二十岁附近的女子，少不得仔细看了一眼。凡是一个人来寻花问柳的，ji女也就认为是专诚而来，况且今天人又少，一个人进来，越发是容易让人注意。拈花看见他这样，心里也就有所动。名点过了，杨杏园便对龟奴道：&ldo;你叫拈花罢。&rdo;拈花正站在院子里听了这话，又猜上个两三分，便请他进屋子去坐。杨杏园不等问，便先笑道：&ldo;我姓杨。&rdo;拈花脸一红，点点头道：&ldo;哦！是的。&rdo;她屋子里有个三十多岁的阿姨，正拿着一把茶壶，要出门去，听了&ldo;我姓杨&rdo;三个字，手叉着门帘子不走，却回转头来笑道：&ldo;哎哟！

我说呢。&rdo;又对拈花笑道：&ldo;我猜的话，也就有个五六成对啦。&rdo;拈花道：&ldo;你倒是沏茶去，怎么站在门口？&rdo;阿姨笑着去了，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送了果碟到桌上来，她将果碟放在桌上，两只眼睛，由头上至脚下，却把杨杏园看了一个够。

杨杏园看她穿了一身绿格子布衣服，倒也干净。圆圆的脸儿，薄薄的敷了一层扑粉，例显得两只眼珠，分外的黑。杨杏园见她望着，便笑问道：&ldo;你认识我吗？&rdo;小姑娘低头咬着嘴唇一笑，说道：&ldo;我在报上老看见你的名字。&rdo;杨杏园笑道：&ldo;你也会看报吗？&rdo;她道：&ldo;认识几个字，不能全认。&rdo;杨杏园道：&ldo;据你这样说，一定很好的了，你叫什么名字？&rdo;她笑了一笑，不肯说。杨杏园对拈花道：&ldo;这大概是令妹了，怎样不肯把名字告诉我。&rdo;拈花笑道：&ldo;她对生人，是瞎诌一个名字的，真名字，可是叫小妹妹。她对杨先生不肯说假名字，又不好意思说真名字，所以只好不作声了。&rdo;杨杏园道：&ldo;有其姊必有其妹，这小妹妹，又玲珑，又温柔，很可爱呢。&rdo;拈花笑道：&ldo;一个糊涂孩子，不要太夸奖了。&rdo;

杨杏园一面说话，一面抬头看时，见正中壁上，虎皮笺的对联，是&ldo;春花秋月浑无奈&rdo;，不由笑道：&ldo;一肚皮不合时宜，在这一副对联上很看得出来了。&rdo;拈花道：&ldo;这也是一个客人送的，我只觉得很自然，所以爱挂着，其实我是不敢当。&rdo;

拈花说话，可就坐近了，和杨杏园只隔了一张桌子面。仔细看她脸色，虽然很是清秀，可是血气不足，未免露出几分憔悴。杨杏园一想，这人一定身世可怜，就是以目前而论，恐怕也很不得意。拈花见他对面平视，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便拿着碟子里的纸包花生糖，剥了两颗吃了。低着头，目光she着手背，手上折叠着糖纸，笑着问道：&ldo;杨先生不大出来玩玩了吗？&rdo;杨杏园听她的口音，倒好象她知道自己从来爱逛似的。因道：&ldo;从前倒是在胡同里有一两个熟人，现在因为事忙，晚上不大出门了。&rdo;拈花笑道：&ldo;这样说，今天晚上何以又出来了哩？&rdo;杨杏园道：&ldo;这话恐怕老四未必肯信，今晚我是特意来拜访的。&rdo;那阿姨进来倒茶，便笑道：&ldo;杨老爷怎么知道我们四小姐是老四？&rdo;杨杏园道：&ldo;因为知道，所以才特意来拜访。&rdo;阿姨笑道：&ldo;我们小姐，天天看杨先生做的那个报。&rdo;拈花笑道：&ldo;你就不要说了，编报都说不上来。&rdo;阿姨道：&ldo;我又不认识字，知道什么叫做编呢？杨老爷，我们四小姐，就喜欢看你做的文章，看了就对我们说。她说你有一个要好姑娘……&rdo;说到这里，回头对小妹妹问道：&ldo;叫啥个……哦？想起来哉，叫梨云，阿是？先是交关好（口虐），到后来……&rdo;拈花笑道：&ldo;得了，别说了。这是人家自己的事，人家自己还不知道，要你来告诉他？&rdo;杨杏园道：&ldo;这事很奇怪，你们何以会知道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