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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第1页）

餐霞有了这样的身价，人就抖起来了，就不象以前那样，天天到甄大觉家里去。

甄大觉以为她白天上台，晚上在家里学戏，实在也没有工夫，也就原谅她。可是餐霞的戏越进步，甄大觉就捧得越厉害，一面给她制行头，一面又给她请名师教戏。

在餐霞唱了一个礼拜戏之后，忽然休息一天。甄大觉便雇了一辆汽车，约着餐霞一路去逛西山，到了西山饭店，对着山拣了一副座位，并排坐下。甄大觉笑道：&ldo;蒋老板，你现在是红人了。请你来逛，你还肯来，将来你一成了坤伶泰斗，再要请你那怕就不容易了。&rdo;餐霞笑道：&ldo;为什么好好的把话来损我？&rdo;甄大觉道：&ldo;人情都是这样，并不是故意这样说。&rdo;餐霞笑道：&ldo;也许有例外。&rdo;说到这里，把颜色一正，说道：&ldo;我唱戏将来若是站得住脚，无论如何，你这一番盛意，我总记得。

所有你的花费，我必定双倍奉还。&rdo;甄大觉道：&ldo;你猜错了我的意思了。我和你提这话，难道是和你讨债吗？&rdo;餐霞道：&ldo;我并不是说你和我讨债，因为你提到人心不好，所以我说这句话。对你是受恩深重，你要疑心我负情，我怎样不急呢？再要说到报答你一层，我们大家心里，都也明白。谁不知我蒋某人和你甄老爷的关系呢？

我想我的牺牲，也不小吧？&rdo;甄大觉笑道：&ldo;你若以为有了这一层关系，不大合适，我倒有一个解决的法子。&rdo;餐霞道：&ldo;有什么解决法子？&rdo;甄大觉笑着摆了几摆头，说道：&ldo;你就不能跟着我姓甄吗？&rdo;餐霞呼的一声，从鼻子里笑了出来，说道：

&ldo;我今天老老实实告诉你罢，你要我做姨太太的姨太太，那是办不到的。&rdo;甄大觉道：&ldo;你就为的是这个吗？这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呢。&rdo;当时甄大觉不往下说，餐霞也不往下说，二人都靠在椅子背坐着，呆呆的看山。正好有两个外国人，一男一女，并肩而行，由面前走上山去。女的背着花绸伞，荷在肩膀上。走远了，看不见他俩的头，只觉在路上停了一停，两人是越发挤到一处。甄大觉笑道：&ldo;他两人好甜蜜的爱情呀。&rdo;餐霞听了，也不作声。坐谈了一会，又同坐汽车回城。

这天晚上，甄大觉没有到餐霞家里去。次日整整一天，也是没有去。到了第三天下午，餐霞正要上戏园子去，甄大觉高高兴兴的跑到她家来，见了餐霞，便笑道：

&ldo;好了好了，我们的事解决了。&rdo;餐霞摸不着头脑，问道：&ldo;我们什么事解决了？&rdo;

甄大觉道：&ldo;你不是嫌我还有一个姨太太吗？我回去和她一商量，可不可以离婚，她正埋怨我捧你捧得过分，一口气便答应愿离婚。多了也不要，少了也不肯，只要我一千块钱的离婚费。昨日我筹划妥了，就把款子交给她，现在她已走了，就搭四点钟的火车上天津去，她算不是我家人了。&rdo;餐霞很惊讶的道：&ldo;什么？你和她离婚了？你姨太太为人很好呀，你为什么和她离婚呢？你这人太忍心了。&rdo;甄大觉道：

&ldo;嘿！你还不明白吗？我……&rdo;餐霞道：&ldo;我赶快要到戏园子里去了。去迟了，来不及扮戏，就要误了。&rdo;说着，匆匆的出了大门，坐上新雇的包月马车，迳自走了。

甄大觉是每日一个包厢，一排椅子，专为捧餐霞而设的。他虽不去，也请得有人去听戏。但是自己有一天没有到，心里便过不去，所以餐霞去了，他也跟着去。散了戏，又先到餐霞家里来等着她。餐霞见他又在这里，便高声喊着道：&ldo;妈，我累极了，我先睡去。若是睡着了，就不必叫我吃饭罢。&rdo;甄大觉笑道：&ldo;怎么着？累着了吗？今天的戏，是吃力呢。你先别睡，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rdo;餐霞因为他老实的说出来了，不能不听，只好坐下听他说。甄大觉道：&ldo;先因为你要上戏园子里去，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你不是说我为什么和她离婚吗？我为什么呢？就为的是你一句话啊？&rdo;餐霞道：&ldo;你这话可奇怪，我几时说过这句话，要你和你姨太太离婚？&rdo;

甄大觉道：&ldo;你虽然没有说，你因为有了她的缘故，才不肯到我家去，这是你一再表示过的。现在我没有了她，你总可以跟我了。&rdo;餐霞用手在嘴唇上摸了一摸，笑道：&ldo;我和你站在一处，人家还以为我是你的女儿呢。&rdo;甄大觉见餐霞嫌他养了胡子，默然不语，也就由此过去。

到了次日，他走到一家上等理发馆去理发，对着镜子，坐在理发的活动椅上，向镜子里一看，只见嘴上的胡子，倒有一寸来长。心里想，怪不得她不愿意，这也实在长了。正在这里出神，理发匠站在身边问道：&ldo;理发吗？&rdo;甄大觉也没听清楚，就点了点头，心里可就想着，我一剃了胡子，她就无可说的了。尽管沉思，理发刮脸，都已办完。伙计拿了帽子来，甄大觉一照镜子戴帽子，只见嘴上胡子，依然存在。心里好个不快。便问理发匠道：&ldo;你刮脸，怎么不把我胡子剃下去？&rdo;理发匠道：&ldo;先生，你那胡子大概蓄了好久的，不是新长的。您不说，我们怎样敢剃呢？

这不象别的东西，剃下了，可没法再插上去。&rdo;甄大觉道：&ldo;剃下来就剃下来，谁要你插上去？&rdo;理发匠笑道：&ldo;您别着急，这个很容易办的。您坐下来，给您剃掉就是了。&rdo;于是甄大觉重新坐下，这才把胡子剃了。理发匠笑道：&ldo;您这一剃胡子，真要年轻十岁。我们这里，有美国搓脸药粉，给您搓一搓脸，好不好？这药粉真好，只要搓上几回，脸上的斑点小疙瘩儿，全可以去掉。您要是常搓，真会者转少，你别提多么好了。&rdo;甄大觉听他一说，心里又欢喜了，抬头一看那价目表，搓脸一次三毛，那也有限得很，便搓了一回脸。于是头上是油香，脸上是粉香，一身香气扑扑的，直向餐霞家里来。两人一见之下，都不觉一笑。甄大觉笑道：&ldo;你还认得我吗？&rdo;餐霞一撇嘴道：&ldo;就凭这一剃胡子，我就不认得你吗？就是脸上重换一层皮，我也认得你。&rdo;甄大觉以为她总会说两句好听的话，不料自己一问，倒反惹出她一句骂人的话。大为扫兴之下，停了一停，便拉着餐霞坐在一张长榻上，说道：&ldo;我看你现在的态度，很不以我为然了。&rdo;餐霞道：&ldo;那是你自己多疑了。现在我是这样子，从前我也是这样子。&rdo;甄大觉道：&ldo;那我也不管了。干脆，你答应我一句话。

起先你嫌我有姨太太，我就把姨太太休了。其次你要我剃胡子，我又把胡子剃了。

事到如今，你究竟怎么样呢？&rdo;餐霞道：&ldo;你这话问得好不明白，什么事究竟怎么样？&rdo;甄大觉笑道：&ldo;你何尝不知道，存心难我罢了。我就说出来，那也不要什么紧，就是你能不能和我结婚？&rdo;餐霞道：&ldo;哼！我和你结婚？&rdo;说着就把嘴又一撇。

甄大觉见这样情形，未免难堪。便道：&ldo;怎么样？我不配和你结婚吗？&rdo;餐霞道：

&ldo;并不是配不配的话。你想，你多大年纪？我多大年纪？我一个刚到二十岁的女子，倒要嫁你这年将半百的人，人家看见，能说相称吗？你这样不自量的心事，少要妄想罢。&rdo;甄大觉道：&ldo;餐霞，你不嫁我不要紧，你不要用这样的重话来攻击我，我们虽不必有什么结合，旧日的感情，总是有的。&rdo;餐霞道：&ldo;有什么感情！不过你花了几个钱，赁了我去取乐罢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