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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第1页）

&ldo;在家里读书，究竟没有上学读书有秩序，容易分心，我看还是上学的好。&rdo;史科莲道：&ldo;是的，我也是这样想。&rdo;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好像有什么话说，又不便说的样子。李冬青料她这里面，或有别的什么缘故，就没有跟着再问。便改口问道：

&ldo;密斯史来京几年了？&rdo;史科莲指着外老太太道：&ldo;是和家祖母一块儿到京的，已经有三年了。&rdo;说到这里，电灯已黑，大家看电影，停止说话，看过电影之后，李冬青执着史科莲的手道：&ldo;几时到我们那里去玩玩，就是地方窄小一点。&rdo;史科莲笑道：&ldo;一定去的。&rdo;说着，各自起身走出电影院。梅双修李冬青各自回家，余三姨太太一行四人，却同坐着一辆汽车回去。

史科莲同着她祖母，一直走回自己房里。外老太太坐定了，史科莲就去脱裙子，低头一看，只见裙子上破了一个铜钱大的窟窿，不觉失声道：&ldo;哎哟！这是怎样弄的？&rdo;外老太太道：&ldo;撕破了吗？&rdo;史科莲递给外老太太看道：&ldo;你瞧！&rdo;说着把裙子往外老太太身上一扔，一歪身坐在旁边椅子上，红着脸，鼓着嘴，低着眼皮，一声不言语。外老太太拿起裙子来，凑着在电灯底下，眼睛对着看了一看，说道：

&ldo;这是一个火眼，一定是香烟头烧的。我说呢，看电影的时候，闻见一点儿糊烧……&rdo;

说到这里，抬头一看，只见史科莲坐在一边。说道：&ldo;姨！你这是怎么了？&rdo;史科莲依旧不做声，用手去抚弄那椅子圈上的花格子。外老太太笑道：&ldo;这就奇了，你烧了衣服，和我生气。&rdo;史科莲道：&ldo;今天不去瞧电影，可就没有这事了。&rdo;外老太太道：&ldo;是我要去的吗？&rdo;史科莲把头一偏道：&ldo;那，那，那你不知道不让我去？&rdo;

外老太太将手抚摸着她的头道：&ldo;天下有这样的理吗&rdo;？史科莲不由得也低着头笑起来。外老太太道：&ldo;你这孩子总是这样的脾气。我在一天呢，还有我这老招牌护着你，我眼睛一闭，看你怎样得了？&rdo;史科莲听了这话，倒触动了心思，低头不作声。外老太太道：&ldo;烧了一条裙子呢，倒不值什么。在人家家里住着，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常常要人添补衣服，这话怎好出口？只好让你打个补钉穿了。&rdo;史科莲道：&ldo;打补钉也不要紧，只要不现形就得了。&rdo;说到这里余瑞香走进来了，对史科莲道：&ldo;你说什么现形不现形？&rdo;史科莲道：&ldo;你瞧，一条新裙子，又烧一个窟窿了。&rdo;说着把裙子递给余瑞香看。余瑞香笑道：&ldo;我说一句话，回头你又要生气。

我那里有两条裙子，是新做来的，还没有穿过，你可以随便挑一条。她们不问很好，她们问起来，你就说是上次打扑克得的头钱买的，也就过去了。&rdo;史科莲道：&ldo;我又不是什么小姐，裙子上补一个补钉，也不要紧。做贼似的讨衣服穿，穿着也不舒服。&rdo;余瑞香对外老太太笑道：&ldo;姥姥，你听听，我好心好意送条裙子给她。她倒挖苦我几句。&rdo;外老太太道：&ldo;这孩子也是，狗咬吕洞宾，不懂好歹。越是表姐护着你，你越是和表姐闹别扭。&rdo;这句话说得史科莲也笑了。余瑞香拍着她的肩膀道：

&ldo;你别作声，明天偷偷儿的，我们包一个厢去听玉雪梅。&rdo;史科莲道：&ldo;不爱听戏，我不去。&rdo;余瑞香道：&ldo;你不知道，明天玉雪梅在春明戏院上台，我送了一对花篮给她。明天一定是要去的。坐散座，不像样，一个人包一个厢，又没意思。我约了密斯梅密斯李一路去，你何不也去一个？&rdo;史科莲道：&ldo;那末，我更不去了。你们都是捧角的阔小姐，我怎攀得上？坐在包厢里，也怪寒碜的。&rdo;余瑞香道：&ldo;得啦！

你去一个罢。因为密斯梅她两个人，虽然顺口答应了一句，去不去，还没准。你不去，就是我一个人了。&rdo;史科莲笑道：&ldo;你们捧角团，不是有一班人吗？还到团外来拉人做什么？&rdo;余瑞香道：&ldo;她们一样送花篮，一样定包厢，哪里能加入到我这边来？你只管去，若嫌没衣服，我随便借一件给你。&rdo;史科莲道：&ldo;我穿得寒碜，也没谁拦阻我不许听戏，借衣服做什么？&rdo;余瑞香道：&ldo;这不结了！&rdo;说来说去，余瑞香一定要她去，她也只得答应了。

到了次日下午一点钟，吃过早饭。到了两点钟，余瑞香便和史科莲二人一路到春明戏院来。走进戏院，还是演前几出泛戏。梅双修李冬青两个人又没有来。余瑞香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台上正在唱梆子腔的南天门，没味得很，便对史科莲道：

&ldo;坐着没意思，我们到后台玩玩去。&rdo;史科莲从来没到过后台，很高兴的答应着去。

两个人走太平门转了出去，走到后台。只见一大群女孩子，围着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子，在院子里说闲话。这些女孩子，有穿长袍便装的，有穿着一件对襟褂子的，有头上扎着网巾，脸上胭脂擦得通红的。后台的门，半掩着，余瑞香推着门进去，史科莲跟在后面。凭空一个五花六色的怪脑袋，往前一伸，吓了史科莲一跳。接上那怪脑袋说起话来，说道：&ldo;余小姐，好久不见。&rdo;史科莲这才想起，她是一个人。

再仔细看那人时，穿着一件白花布大领短褂子，大红裤子，小小个胖子，可不也是一个女孩子吗？余瑞香和她拉拉手，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带着史科莲走进去。

史科莲见屋的四周，都陈设着很高很大的木头箱子，箱子上，都是木头架子，挂着许多胡子帽子等类的东西。屋子里的女孩子，跑来跑去，穿梭一般。她一眼看见一个十六七的姑娘，脱的只剩了一件单褂子，有一个男子汉拿着一件一寸来厚的棉坎肩，给她穿上，这姑娘伸开右手，那男子汉矮着身子，在她肋底下系上坎肩的带子。

系好了，那姑娘伸开左手，那男子汉又转到左胁照办。坎肩儿穿好，那男子汉又对嘴对面的，蹲着身子替那姑娘系腰带。史科莲看呆了，心想他们唱戏的人，倒真是不在乎。正看时，后面有人喊道：&ldo;借光借光。&rdo;回转身一看，一个小丑角，骑着一根木棍子往前闯。有一个穿戏装的小生，站在路头上。这小丑角将他一推，把袖子一拂，口里说道：&ldo;你且闪开了。&rdo;那小生身子往后一仰，几乎跌倒。站住了脚，对小丑头上就是一掌，把帽子打在地下。口里说道：&ldo;我报那一箭之仇！&rdo;小丑捡起帽子，口里骂道：&ldo;忘八蛋，什么揍的？……你的妈。&rdo;小生道：&ldo;浑小子，你可别骂人，……你的妈的。&rdo;说时，有一个男子汉走过来，拖着小丑往上场门走。

口里说道：&ldo;上场！上场！&rdo;就把他带拖带塞的轰了出去。史科莲仔细一看这后台，真是闹成一团糟，很觉有趣。余瑞香道：&ldo;我们上那边找玉雪梅去，这里乱得很。&rdo;

她们走到后台的东头，只见王雪梅坐在一张横桌边。桌子上摆着许多化装品，什么胭脂雪花粉之类，摆了一桌子。玉雪梅穿一件小的短袄子，两只手扶着鬓角，低着头望了镜子。她的身后，站了一个男子汉，正在和她梳头。余瑞香走到她身后，她早在镜子里看见了，便笑道：&ldo;余小姐来了，谢谢您。我在扮戏，可没有工夫招待。&rdo;